云笈深吸一口气,蓄足了力气,扯过褚辛的手,让他将自己环得再紧些:“抱紧了。”
这次褚辛终于安静下去,听了她的话,将她抱得紧紧的。
“驾!”
蹄铁划过泥泞与碎石,云笈打马而过,奔出深深宫墙。
山路曲折向下,蹄声踏踏不歇,成群的飞鸟冲出丛林,暴雨不知何时已然停却。
云笈气喘吁吁,扯着缰绳勒马回头。
“褚辛?”
叨叨整晚的那个人没有回答。
只见褚辛呼吸平稳,安宁阖眼,竟将她当做抱枕,在颠簸的马背上睡着了。
怎么做到的?
真不怕她将他给扔掉,丢在深山老林里,整只鸟当作野兽的饲料。
云笈盯着褚辛的侧脸,纳闷地瞧了他半晌,最终吃吃地笑了出来。
日光破晓,南城门方向传来报晓晨钟。
高耸的山峦之上,连绵的松柏之中,昆仑宫似一艘缓缓沉没的巨舰。
此刻又有多少人踩在浪涛侵蚀过的甲板上,翻开人生新的一页?
辉焱原本就是个冒着腾腾热气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
可是最近真的太热了。
自从夏至开始,日头就大到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夏蝉死了一批又生了一批,接续着拼了命地吼叫,烦不胜烦。
熊三一只熊在河边垂钓。
他本来就不算钓鱼好手,今日的收成何止是不好,简直可以说太差。
鱼饵下了小半,竹篓里却是连个小鱼仔都没有。
但没有关系。对钓鱼佬来说,重要的是过程而非结果。熊三的技术跟不上趟,心态却很扎实。
自打从乾朔回来,生意就不好做起来。尤其夏天一到,天气热不说,食物的保存期限大大缩短,馅料常常昨日刚做好,隔一晚就臭了。
熊三千思量万考虑,在观察市场数日之后,放弃了鲜花饼的生意,当了几个月的倒爷。
别人倒卖古董法器,他另辟蹊径,成日泡在书摊上,倒卖旧书。
对他们这些妖族而言,没有比辉焱更舒适的地方了。
不用遮掩身份,也没有那么多规条束缚,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轻松而自在。
但熊三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知道辉焱唯有一点不好——消息太闭塞了!
正如修士们瞧不上妖族,辉焱的妖族们,实则也不大瞧得上修士。修士们在关注什么、修士间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不在乎的。
但仙域之大,四国有三国为修士主导,那么多的技术、消息、故事,若全部拒之门外,岂不是太可惜了些。
熊三一番考量,跑去青云,又到了昆仑,耗费两月时间,扛了上千本最新最热的话本子回来。
说来也巧,这些话本子里,有九成都与那位曾与熊三有过一面之缘的青云公主有关。
在回到辉焱之前,熊三将那些话本子都翻遍了,从《青霄恋歌》《青云国奇谈》《毕方之恋》……等话本里头,嗅到了浓厚的铜钱味儿。
毕方神鸟遁世百年,现在她的后裔斩头露角,妖族自然好奇毕方的子嗣发生了什么,过得如何。
更别提那些话本风格各异,故事却都跌宕起伏,叫人手不释卷……咳,虽然真实性有待考量。
总之,熊三带回辉焱的话本一售而空。
哎呀,将那位云小殿下称作他的财神也不为过。
熊三恨不得将云笈的小像裁剪下来,放在祖宗祠里供奉:财神来,财神继续来,财神狠狠朝他砸来。
今日正是熊三在赚得盆满钵满后,躲到深山老林开启假日的第三天。
鱼钩无鱼,熊三心中有鱼,翘着二郎腿哼起了歌。
微风轻拂,暴晒的日头被隐蔽遮挡,熊三叼着草叶,握着鱼竿,舒适地眯上眼。
然而,熊三才哼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耳边就“砰——”地一声巨响!
河水将熊三打湿了一身,他惊得跳了起来,嘴里的草叶子都掉了:“咋了咋了!”
只见水花四溅,光影粼粼的河面上哗啦扑棱出一个人影。
是个姑娘。
还是个漂亮姑娘。
这漂亮姑娘还有些眼熟。
眼熟的漂亮姑娘又扎进水里,一弓身,捞出一只大鹅形状的鸟类,对“大鹅”说:“不行,下次还是等你灵力恢复多一些再飞。”
“哎哎,云笈?”熊三难以置信地揉眼。
财神真的来了?!
云笈浮在水上看着他,愣了,好像有些疑惑,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惊喜地指着他:“诶?……诶!”
熊三:“……”这是忘了他叫啥了,是吧?
“祖宗,财神,哎哎,您怎的大驾光临了?”熊三放下鱼竿,见云笈凫水朝自己游过来,掏出巾帕递了过去。
云笈呲牙笑道:“多谢。”
云笈整理形容的功夫,熊三看见那只“大鹅”也甩着毛,安安静静地在她身旁窝成一团。它羽毛上闪烁着青色火焰,不消片刻,浑身水渍就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