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憨直耿介的性子,从不会讨好上官。
否则以他老岳丈的功劳,想要往上走一走也并非什么难事。
“姨夫元帅也做得,本事大着呢!”姜暖吸了吸鼻子道。
“时候不早了,也莫让姜家人在外头等得太久。”余含英忍着伤心催促道。
“哎!”姜暖答应了一声,含着泪往外走。
“好孩子,你若是在京城实在住不惯,就回来。只要你姨母我们两个在,这就是你的家。”瞿茂林的眼角也不禁湿了。
余含英则背转了身偷偷拭泪。
可再怎么难分难舍,也终究是要离别。
姜暖被丫鬟扶着走了出去,余家的老少仆人都来送行,姜暖一一别过了,这才来到门前,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车。
马车刚刚要走,余定国,余定邦兄弟俩哭喊着冲了出来,被家人拦住了,只有哭声传到姜暖的耳朵里。
铃铛坠子两个丫鬟陪着小姐坐在车里,桑妈妈则同姜家的两个女仆坐在另一辆车上。
铃铛用一只干净的手帕替换下姑娘手里湿透了的那条,她们姑娘素来不爱哭的,可这场离别实在太叫人伤感了。
车马碌碌前行,这是姜暖打记事起第一次出远门。心里万分舍不得,两个丫鬟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怪难受的。
他们姑娘打小就没了娘,亲爹又不在身边,所幸的是余老太太把这外孙女视作珍宝。姨奶奶夫妻两个也十分疼她,才使得她不似一般孤女那样可怜。
马车走了几个时辰就到了正午,停在了一处叫做潘家镇的地方。
姜家的两个女仆和桑妈妈先下了车,在车外向姜暖说道:“请姑娘下车,吃了午饭好再赶路。”
里头坠子也打起了帘子,和铃铛两个人先后下了车。
姜暖不是那些娇小姐,她不用人扶,自己单手撑在车上轻轻地跳了下来。
姜家的两个仆人互相看了看没说话。
进了酒楼,给姜暖要了个雅间。随行的那几个男仆就在楼下的大堂里吃。
姜暖则在一众侍女婆子的簇拥下上了楼,姜家的那两个仆妇很是殷勤。
一个抢着用滚水洗刷杯盘,另一个则又把本就打扫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咱们姑娘真是得人心,瞧瞧姨奶奶一家人人舍不得,咱们瞧着也怪不落忍的。”来接姜暖的下人中,潘妈妈是领头的。
她的年纪和桑妈妈差不多,不过看上去却比桑妈妈年轻不少。
“可是呢,咱们姑娘在姨奶奶家住了这么多年,热剌剌地说一声走,谁能受得了。”旁边的大有媳妇也说道。
“不过姑娘也别太伤心了,等到了京城,叫二小姐和少爷陪着你各处逛逛,姐妹们熟悉了,乐子多着呢!”潘妈妈又说:“不是我老婆子夸口,咱们夫人真真是最慈爱的,自从回到京城时,常念叨起姑娘,总说该接回家来的。”
正说着,小二已经送了几样简便的菜肴上来。
坠子赶忙迎到门口,从那小二手里把托盘接过来说道:“你就在门口等着,别进来。”
那小二自然是懂规矩的,一看就知道是官家小姐,哪里还敢造次。
又过了一会儿,饭菜都上齐了。她们这个雅间里一共设了大小两张桌子,姜暖自己坐一桌,另一桌是给下人们的。
“你们二位也留在这屋里吃吧,别下楼去了。”姜暖对潘妈妈和大有媳妇道。
“这可使不得。”两个下人连忙摇头:“怎能如此没规矩呢!”
“我们这桌子反正也坐不满,”桑妈妈说道:“你们便是下去了,总不好和那些男仆人一桌吃饭。”
那两个人听了便谢了姜暖,坐到桑妈妈她们那一桌上去了。
若是平常居家,必然是主子吃完了才轮到下人们,可因为是赶路,也不讲究那么多了。
姜暖心绪不佳,所以吃的很少。
铃铛怕她半路上饿,便把桌上的几样点心用手帕包了,带上车去。
“姑娘躺下歇歇吧。”上了车后,铃铛把车上的枕头放平,让姜暖躺在上面。
“你们两个也躺下歇歇,坐在车上晃荡得骨头疼。”姜暖自己躺下,也让两个丫鬟躺下歇着。
那两个丫鬟便在她脚下打横,可喜这段路还算平坦,车上铺的又厚。
姜暖昨夜睡得不好,早晨起的又早,到这时终于觉得困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番外 暖(三)
转眼又过了三天。
无外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因无甚要紧事,故而这路也赶得不急。
这天晚上,一众人歇在一处叫做马家店的地方。过了二鼓,人人都歇下了。
姜暖躺在床上了无睡意,许是那月色太好了,明朗朗地照进帐子里来,让她想起了许多事。
想三月三上灶,大伙儿一起包荠菜馄饨。想夏天在庄子上避暑,下水塘里摸泥鳅。想中秋前抱了长竹竿打枣,红彤彤的枣子下雨一样落满地。还有冬天初雪围炉,坐在暖炕上吃羊肉喝糯米酒。
越想心里越空,那睡意像是被偷走了一样,一丝一毫也不见。
外间桑妈妈的呼噜声已经响起多时,门口睡榻上,坠子的鼾声悠长平稳。
铃铛睡觉一直都格外安静,姜暖不确定她睡着没有,所以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边没有动静,姜暖于是知道她也睡熟了,否则必然要问自己喝不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