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菜是拆骨肉,从大骨头上用手撕下来的纯瘦肉,还是蘸料吃,不过蘸料比前面两道菜要复杂,由辣椒油、腐乳、酱油等调制而成。
第四道菜是手掰猪肝,刚煮好的猪肝,滚烫冒着热气,掰成大块吃,虽说吃法粗犷了些,但这样不用刀切沾染铁腥味。
最后一道压轴大菜:酸菜乱炖,各家分完大肥猪剩下的那部分,统统洗净切成大坨大块,加上自家腌制的酸菜和粉条,炖上三四个小时,粑而不烂,肥而不腻,酸爽清香,大冬天来上一碗再合适不过。
开饭前,晒谷场闹得快炸锅,一到吃饭,那叫一个安静,不仅忙着吃,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赶不上趟,吃不过别人,那不就亏大了,毕竟像这种集体餐,表面上吃的是公家,实际上还不是他们自己。
一大桌子肉菜,半把个钟头,跟台风过境似的,一扫而空,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很是满足。
包括初来乍到的周湘云和小苗苗。
小苗苗摸着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感激地将小脑袋埋进她妈怀里,蹭蹭,如果不是她妈昨夜里叮嘱她今天吃饭一定要快,以她平时慢吞吞的吃饭速度,别说吃饱,只怕连菜汤都得不到喝。
小苗苗觉得妈妈好厉害,可以预见没有发生的事情,不愧是他们那里最厉害的九尾狐。
中午吃得多,又吃得晚,李春花晚上没做饭,煮了一锅酸菜汤,每人来一碗刮刮肚子里的油,不然平时得不到油腥吃,一吃吃那么多,肠胃受不了,特别是小奶娃,很容易闹肚子。
吃了饭,李春花又忙活起来,来到院子里,拾掇周战山带回来的“猪肉”,一刻歇不了,倒不是因为她勤快,只是这种事换别人,她不放心,少斤缺两,她不亏大了。
过了没会儿,李春花大声喊起来,“周战山,周湘云,你俩给我滚出来!”
周战山就在堂屋抽烟,探头出去瞅了眼,问,“咋了?”
“咋你个大头鬼,猪肉呢?这都什么玩意儿?”李春花气到不行,太阳穴突突地跳,不说老头子以前多争气,至少每次拿回来的是肉,今天这些个算什么?猪皮还有猪下水?她要这些干嘛?
到嘴的肉飞了!
李春花能不肉疼。
周战山沉默不语,吐出一圈烟雾,将目光转向西屋。
李春花反应过来,将拎起来的猪下水重重地摔回去,原来是周湘云那死丫头出的馊主意!她让她劝老头子多问人要点工钱,她居然教唆他拿回来一堆不值钱的臭劳什子!
这个家,她不想呆了吧!
李春花冒火三丈高,打定主意赶人走。
她不求死丫头为这个家做多大贡献,但也不能有损他们既有利益不是?
姗姗来迟的周湘云,敢于直面李春花盛怒,微微笑走上去安抚,“妈您先容我一天,我明天去趟镇上,这些东西要是卖不了钱,不用您开口,我自个儿卷铺盖滚蛋。”
小苗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在屋门口,怯怯地看着她姥姥。
李春花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气,脸色终于没那么吓人了,不过对周湘云还是生气,斜愣她一眼,“想什么呢?我家铺盖要你卷!”
看在小苗苗份上,李春花决定给周湘云一天时间,要是不成,天王老爷也不管用。
“还是妈通情达理,”周湘云给人拍马屁,“那就辛苦妈了。”
李春花:“?”
没有办法,为了卖个好价钱,李春花实在不放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周湘云,只能自己动手清洗。
周湘云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功成身退,回屋睡大觉去了,倒是小苗苗懂事得很,虽然帮不了忙,还是乖乖地陪着。
陪着陪着,小肚子咕咕噜噜叫起来,小苗苗怪不好意思地抿着小嘴巴。
李春花两手不得空,给她使了个眼色,小声告诉她,“兜里有肉。”
小苗苗欢喜地将小爪子伸进她姥姥的衣兜里,摸出一片冷掉了但还是很香的白肉,她嘴馋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将肉喂给了李春花。
李春花没想到,有点感动,“苗苗也吃。”
小苗苗点点脑袋,这才又摸出一块白肉塞自己嘴巴里。
“天凉,吃冷东西容易拉肚子,你嚼了肉,先别急着咽,在嘴里包一会儿。”李春花教小苗苗。
小苗苗听话,鼓起腮帮子,歪着小脑袋,配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多呆萌了,李春花看着她,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第二天,周湘云出门的时候,小苗苗还在睡,见她睡得香,她也就没叫她,背上李春花清洗出来的猪下水和猪皮去了镇上的供销社。
忘了哪本书里看到过的情节,供销社年底会回收猪皮整张猪皮,而且价格不低,毕竟一张完整无缺的猪皮很难剥得,而物以稀为贵似乎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
镇上的供销社九点才正式上班,不过后门有个专门对外回收的窗口,周湘云寻过去敲了敲柜台,态度和善地先打招呼:“同志早上好。”
对方年纪不大,二十五岁左右,因为值班,气得早,天又冷,心情不似太好,语气不善:“有事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