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了，手忙脚乱的捧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的划去她的眼泪。
但怎么都抹不掉。
“予儿，你怎么了？”他的眉头紧紧的蹙起，着急的说道，“我吓到你了吗？我……我本来打算今晚才告白的，我准备了很多很多，但是我等不及了，我怕你乱想，我……”
泪眼模糊中，程希予看见顾离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说了些什么，但她全然听不见了。
她的耳朵里全是系统冰冷的倒计时：“系统正在为用户检测离开位面的合理理由……正在检测——”
“嘀——检测完成！”
“正在为用户安排离开位面的契机。”
“安排完成！”
“用户离开位面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七………”
程希予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什么契机？！
——我不想离开！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
倒计时并没有因为她绝望的抗拒而停止：“六、五、四……”
她已然听不清顾离在说什么了，她的手颤抖的想要去抓住顾离的手，仿佛抓住了，她就不会离开一样。
下一秒，她的瞳孔骤然睁大，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抵在顾离的胸口，用力的将他推了出去。
令人窒息的倒计时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冰冷的走向末路：“三、二、一……”
那个瘦削单薄的身体被高高的抛在空中，又狠狠的落下。
阳光之下，空气里的尘埃因子忽上忽下的跳跃，沥青色的路面铺满了暖光。
暖光里，一个穿着浅蓝色连衣裙的漂亮姑娘安安静静的躺着。
她紧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丝庆幸的笑。
她的身下慢慢的盈出一滩猩红，那样刺眼，又那样的美丽。
如盛开在暖阳里的花。
——
“零。”系统机械的响起，“嘀——用户离开位面完成！”
“系统正式下线。”
第345章 顾宝贝，再见
——静。
顾离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
世界像是按了慢放键。
他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程希予，像个破麻袋似的被车撞飞到空中，然后又狠狠的从空中摔下来。
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刚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一幕恍惚重叠，他竟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面无血色，明明是那样高大的人，此时却单薄的跟一张纸似的，仿佛风一吹，他就倒了。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要笑，怎么可能呢？
这是梦吧。
这一定是梦吧。
不然她怎么又躺在哪里了呢？
是梦吧。
他努力的勾起唇角，好像他笑的话，这一切就不是真的了。
但是他终究没有笑出来，冷不丁的，从胸口呛了声，血腥味在喉间肆无忌惮的弥漫。
他不笑了。
他终于从哪似梦似幻的痛觉中惊醒。
“姐姐！”
这一声，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无助的，茫然的，哀求的，彷徨的，痛苦的，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仿佛所有悲伤的情感都倾诉其中。
他几乎是踉跄的跑过去的，他跌坐在地，他双手颤抖，他浑身哆嗦，他甚至不敢去碰她。
她此刻就像是一个濒临破碎的瓷娃娃，他怕他一动，她就碎了。
他的眼眶里泅满了蛛丝般的红血丝，密密麻麻的，如两汪寒潭冰面裂开了一道道血红的沟壑。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穿过她的肩膀，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血。
好多血。
那只穿过地面扶她起来的手沾满了血，他甚至感觉到那条手臂有血在淌落。
他低声哽咽着，声音破碎的不像话：“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你醒醒...…
你醒醒啊......
好多年前的夏天，也是红绿灯路口，他的怀里也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那日倾盆大雨，他抱着她，他哭着喊她，他说，姐姐，你醒醒，你醒醒......
那个女孩睁开眼看他了，她抬手，像是要抹去他的眼泪。
但是雨那么大，眼泪也好，鲜血也好，都被雨水稀释了。
而悲伤和痛苦，恐惧和害怕，煎熬和苦恨，却在这场大雨中，愈演愈烈。
随着那声“顾宝贝，再见。”，所有的感官都被痛苦和绝望塞满，如同涨潮的海水，一瞬间将他淹没。
她说再见。
再见对那时候的他来说，其实是一个很可怕的字眼，如果那个人还尚在人间，那人生尚有期待。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那“再见”是什么意思呢？
那是在告别，此生不复相见。
那个女孩终究没有为他留下来，那场大雨冲走了鲜血，也带走了她。
然而这一次，不管他怎么唤她，她都安安静静的，像一个睡着的美人。
她终是没有睁开眼来。
她最后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
这一次，连告别都没有了......
他抱着她，神情哀伤而沉痛，他痛彻心扉，咬牙切齿的说道：“程希予，你怎么敢的啊？你怎么敢的啊！”
一滴泪自眼角滑落，滴落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碎成一朵心死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