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好多年了，他都没有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了。
因为那一句“姐姐养你啊”，心里像是掀起一场海啸，最后的一点心理防线被汹涌的潮水冲的一点不剩。
他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小孩，他可怜兮兮的在这世间瑀瑀独行了许久。他慢慢的习惯了自己给自己舔毛，自己给自己疗伤。
有一天，抛弃他的人觉得他可怜，又把他捡了回去。
他觉得委屈，他觉得气愤，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不要他的时候，他就要在她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凭什么她想要他的时候，她给他一个拥抱，他就要不计前嫌，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呢？
因为生来卑贱，他顾离就要活的这般没有出息吗？
他的眼尾染上了一抹殷红。
他终究没有办法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竭斯底里声嘶力竭的控诉她的罪责。
这一刻，他不管不顾的倾诉命运对他的不公，她对他的残忍。
他像是一只刺猬，满身倒刺，把想要给他取暖的人扎的鲜血淋漓。
而他自己，因为浑身长满了刺，也拒绝了那份温暖。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满是戾气，他悲恸又苍凉，决绝又冷冽：“你真的以为你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来，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了吗？”
第381章 感谢姐姐的养育之恩
他的神情是那样的悲怆和痛苦，仿佛顷刻间发泄完这些年的愤恨和苦痛。
程希予的手紧了紧，顾离的一字一句，仿佛拿着最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割她的肉，剜她的心。
他说的没错。
伤害已经造成了，不是说忽视了，它就不存在了。
它确确实实的存在着，也依旧伤痛着。
人的一生有几个十年呢？
可他却用十年来等她。
他怪她也是应该的。
“对不起啊顾宝贝。”程希予用指甲抠着手心，试图缓解内心的苦楚，“对不起……我没想到会……”
我没想到会过去那么久的。
可是，事实上，她能想到的。
可她还是这么的自私，让一个人日复一日的去等她。
“对不起……”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声音颤抖的说道，“我也不想这样的…我……”
“够了。”顾离声音沙哑的打断她的话。
他的声线很平很缓很冷静：“不要再说了。”
他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湿润逼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跟她说着做什么呢？
她做错了什么了吗？
她并没有。
只是他把她看得太重，当成了生命里的一束光。
他天真的认为，就算所有人都离开他，她也会留在他的身边。
可是并没有。
她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她也离开他了。
所以他气愤，他恼怒，他怨恨。
但是，感情从来都是不对等的。
不是说，她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他就是她生命里的一个宝了。
她对他好，也许只是出于责任。当她身上没有责任这层枷锁了以后，她想走多远就走多远。
她没有错的。
错的只是他把她看得太重了。
他可以平静的看待所有的离开，但因为他把她看得太重，所以她的离开会让他疯狂失态。
他自嘲的笑了声，青春期的少年绝美的像是一幅画，眼里有水光在闪烁：“姐姐做错了什么呢？姐姐不需要道歉的。”
气恼是他的事，不该影响到她的。
他依旧记得许给她的承诺——下次见面的时候，不要喊阿姨了。
那就不喊了吧。
程希予愣了许久，满目生悲：“顾宝贝，我……”
顾离不喊她阿姨了，这么久的夙愿终于如愿了，她应该开心的。
但是少年强撑的笑意，眼底的破碎让她悲痛不已。
顾离又笑了，笑意不达眼底。
两人相顾无言。
顾离觉得自己失败极了，明明是他一个人的苦痛，他为什么要发疯的让两个人来承受呢？
他明明已经习惯了苦痛的，这么多年，他不都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了吗？
怎么她一回来，他就控住不住了呢？
她明明是满心欢喜而来的，却因为他的数落，闹得两个人都不开心。
当真是失态极了。
他勾了勾唇角，努力的扬起一抹僵硬的微笑：“今天我还有事，就不能陪姐姐一起去吃饭了。”
此刻他们应该各自冷静一下的。
他疏离而又有礼貌的说道：“今天是我的不是，如果下次还有机会，我请姐姐吧。”
“就当是，感谢姐姐当年的养育之恩。”
第382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少爷
顾离走了。
程希予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良久良久，湿漉漉的眸子写满了忧伤。
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说什么“感谢姐姐的养育之恩”，听起来礼貌有度，可其实是在跟她划清界线，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
她又叹了口气，还不如冲着她大喊大骂呢。
人都是需要宣泄的，若是凡事都闷在心里，迟早会憋坏的。
顾离性情本就孤僻，就算是后来的顾离，也从未一次性的跟她说这么多话，这般情绪激动的向她坦露自己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