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喜若狂的抓住这一束光，欢天喜地的以为自己已经摆脱那可怖的命运了。
但光是虚无缥缈的，是抓不住的，一束光来到他身边，需要花费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却消纵即逝。
所有人都会离开他，无一例外。
她还在时，他还能任由着自己发疯，卑微的祈求她能够陪伴他，陪伴他这个在深渊里挣扎活命的可怜人。
这辈子，他得到的爱太少，以至于他要像一个乞丐一样去乞讨她的怜悯，给他一点爱。
但好在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她愿意分给他一点爱。
但他的命太硬了，又是生日这天，又是这罪恶的一天，又有一个人离他而去了。
他终究还是应了乔思的那句话，他此生注定孤立无援，不得所爱。
他的信念彻底崩塌，心底那根被他小心修好，强撑着他活下去的弦，断在程希予死去的那一天。
他认命了。
他确实是天煞孤星的命，谁靠近他谁就会死，他注定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乔思活着的时候跟他说，顾离，这名字真的适合你啊。你就合该跟你的名字一样，一辈子孤立无援，不得善终。
顾城活着的时候跟他说，顾离，你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你活着做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从来都没有人盼着他活着。
他的血肉双亲都让他去死。
他确实该死。
他克死了自己的所爱之人。
那便，随她而去吧。
他心无波澜的干咽下那么多的安眠药，没想过要活着醒来。
临死前的梦里是红的，梦里全都是死人，父亲，母亲，还有她。
他朝他们伸手，父亲和母亲冷漠如斯。
那个女孩朝着他走来，她拥抱他，温柔的说道：“顾宝贝，回去吧。”
梦境忽转，又回到6岁时他和她分别的场景。
她牵着他的手跟他保证：“顾宝贝，要乖乖听李老师的话，我一定会回来的！等我！”
他看着她，眸底充满了不信任。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顾宝贝，好吗？”
那笑容太有感染力了，他不知不觉的点了点头：“好。”
他红着眼睛问：“可以拉勾勾吗？”
“好啊。”
她伸出尾指，勾住他的小尾指，拇指与他的小拇指相抵。
他们都轻轻摇晃着彼此的手，他们都说：“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第407章 她怎么还不回来啊
顾离又被救回来了。
他醒来时，已经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这个人格只有五岁，一切不好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但却有程希予离开时的记忆。
乖乖的。
要乖乖的。
只要乖乖的。
姐姐就回来了。
他又开始悖逆自己的本性，逼着自己好好活下去了。
他转换成第二人格的次数并不多，但他只有在转化成第二人格，忘掉所有悲伤的过往时，才能好好入睡。
他更多的时间都是在与黑夜做伴，他不太能入睡，一闭上眼，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些血淋淋的画面。
那些猩红的画面，犹如凶兽张开了血盘大口，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殆尽。
于是，很多时候，他索性就不睡了，在家里各个角落里忙碌着，或是学习，或是游戏，或是赚钱，更多的时候，是制作那些屋子里都快塞不下的标本。
程希予走后的第一年，他在网上看到了徐跃飞的公司团队发布的一个项目。
那个项目是利用AI技术，通过图片视频以及人脑所想，勾画出自己的所想之人并完成互动。
这个项目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见到自己的想见的已故之人。
他心动了。
恰逢徐跃飞当时的公司濒临破产，他毫不犹豫的一掷千金，只求能再见她一面。
程希予走后的第二年，他遇到了“程希予”。
彼时，他在海边看海，其实不是看海。
他坐在岸边，看着礁石下波涛汹涌的浪花，蓝到发黑的海水，在想跳下去，他是不是能与她相拥了。
季晨安是这时候出现的，他也来吊念程希予了。
程希予出事后，季晨安来找过他很多次，那时候，他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对季晨安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愤恨。
他更多的是责怪自己，他生来不幸，这不是他的错，可恨的是，他把不幸都带给了别人，他却还活的好好的。
他永远没法原谅自己。
季晨安又开始跟他道歉了，顾离恨透了他的道歉。
他的道歉让他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想起程希予的死。
季晨安不是罪大恶极的罪魁祸首，他才是。
他回头，握紧拳头想打人。
然后，他看到了小心翼翼的跟在季晨安后面的“程希予”，少女望向季晨安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霎那间心跳如雷，他以为她回来了。
但不是。
只一眼，他就知道她不是她。
他分的太清楚不过了。
但是，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转学，进北川中学，入一班，最后，成为“程希予”的同桌。
渐渐的，渐渐地，他也变成了跟顾城一样的人。
乔思死了以后，顾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他，才给自己片刻苟延残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