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谨很快敛去笑容,沉稳答道:“很顺利。虽说只是一江之隔,但运州和青州截然不同,运州商会众多,我们借着给青州、临州捐献物资和做生意等名头收购了不少粮草,都已经分批陆续运往西北。”
“少将军,将军手下七万将士,光靠这些还是远远不够,也不知这个冬天将士们如何度过……”
阿谨声音有些低沉,他清楚沈家军目前在西北的处境,这个冬天如此严寒,缺衣少食,将士们实在难熬。
“月前我已和父亲通信,做了安排,待去了西北你便知道了,放心,这个冬天一定能平安过去。”陆琉神情一向淡然,声音也少有起伏,但阿谨却从她的话中汲取到了力量。
他崇拜地看着陆琉,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略圆,显得有些稚气,却叫人一看便心生好感,被这样一双如同某种温顺犬类的大眼睛盯着,陆琉缩了缩手指,到底没忍住,在阿谨头上摸了两把。
阿谨微微睁大眼睛,似是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垂下眼睛,俊秀的脸上染上一丝薄红,他什么都没有说,乖乖地弯了弯腰,好让陆琉摸得更方便些。
这边青州城重获新生,远在西北的沈长风也收获颇丰。
“将军!您真是神了!夏贼果然在云阙以北的石门关囤积了不少粮草!您让我们不和夏军交锋,反而转到石门关,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么多的粮食,这个冬天将士们总算能吃饱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副将拍着自己从石门关撤军时顺手牵的羊,豪迈的嗓音里满是高兴。
听着下属的话,沈长风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的是这个冬天不必因为饥饿折损将士,心酸的是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却连基本的温饱都得不到保障。
在副将看不到的地方,沈长风表情有些阴郁,楚旭如此行事,他又何必听那劳什子监军说的话?
监军让他的将士们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和大夏铁骑交战,夺回云阙,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得了女儿的回信后,这一次沈长风没有听从监军所谓的陛下口谕,而是让两万将士转道去了石门关,将石门关夏军储存的用于开春后攻打赤霞关的后备粮草全部运回了锦州!
就在沈长风心中畅快之时,营帐外,一把尖细嗓音不阴不阳的飘了进来,“沈将军好大的威风啊!竟然违抗陛下口谕,将军这是要公然抗旨吗?!”被楚旭派来西北,名为监军实则是监视的何公公不名叫何多宝,他不经通传,便径直进了沈长风的营帐。
何多宝狭长上挑的阴沉双眼上下看着沈长风和那名叫管肃的副将,看到管肃手下咩咩叫的看起来脏兮兮的羊,他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把羊牵到主帅营帐中来,沈长风手里这些人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何公公,你可知道不经通传,擅闯主帅营帐一事,在军中该当何罪?”
何多宝心中一跳,之前沈长风虽然对他态度淡淡,但是好歹面子上不出错,见了面也是恭恭敬敬地喊着“何监军”,在西北缺衣少食的驻军地,何多宝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比之楚皇宫也差不了多少。
不得不说,看着被百姓们封为战神将军的镇国公沈长风为了粮草也得在自己这个阉人面前低头,何多宝心中是十分畅快的。这一畅快,就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但此时何多宝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色厉内荏道:“沈长风!现在是在说你违抗陛下旨意的事情,你莫要扯到旁的事!”
“是吗?”沈长风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八尺有余的身高在狭小的营帐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身材瘦弱的何多宝在这样慑人的压迫感下也有些慌乱起来,他不愿意露怯,强作镇定,但额头渗出的汗水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夏军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也是休兵止战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主动和夏军交锋,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公公口口声声说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我这七万大军送死吗?”沈长风低沉的声音字字砸在何多宝心头,砸的他喘不过气来。
“本将军不知道什么陛下口谕,陛下英明,断不能说出让将士们送死的话,何公公这样说,倒是让我怀疑你的用心啊?”沈长风走到何多宝面前,低头看他,“假传圣旨、擅闯营帐……何公公莫不是大夏奸细?”
何多宝气得手抖,他颤巍巍抬起一只手,愤怒道:“你!你含血喷人!本监军定要去陛下那里好好参你一本!”
“何公公先把这擅闯营帐的处罚受了再去陛下面前参我不迟。”沈长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何多宝,然后抬高声音道:“来呀!把这擅闯营帐的人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说完,沈长风在何多宝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含笑道:“擅闯营帐,按军律当诛!不过您可是监军,陛下看重您,想必陛下知道了,也会免除您的死罪,所以本将军这就罚您二十军棍便作罢。”
他宽厚的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何多宝的肩膀上,“到了陛下面前,公公看在这份恩情上可得替本将军美言几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