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她兴致来了要调查沈郡主,林大人也随她去。只要别闹得过分,便是出了点事儿也无妨。至于王氏所言林大人也只当是听了一个笑话, 根本不信。世上哪有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应当只是恰好两个人生得有些相似罢了,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至于每一对都有血缘关系。
可王氏对此却异乎寻常的执着。这些日子林大人在外办事, 她便多番光顾沈记酒楼, 甚至有心同沈苍雪交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 还真就被她查到了。
原来这位沈郡主生父,便是当年名噪一时的沈神医。
十几年前,泰安长公主生患重病,京中的太医大夫都束手无策, 恰好神医夫妇途径京城,赠了一颗神药, 救了长公主一命。
先帝为了感激神医,曾以太医院院首的官衔赐与他, 望其留在京城替皇家效命。不过人家神医不慕名利, 并不愿意在京城多做逗留。
原本是想立即立开的,不料沈夫人竟怀有身孕, 叫神医不得不暂留京城,准备等沈夫人生下孩儿之后再回乡。
这还不止, 王氏又从许多陈年往事中翻出了蛛丝马迹。当初她长姐生郑意浓时, 也算是惊心动魄?是年也恰逢大旱, 京城外头聚着不少流民, 后来流民组成叛党, 一度破了城门。
那会儿人人自危,谁也顾不得睡。
她长姐又恰好拐有身孕, 最后不得不在逃难中生下了孩子,同她一道在寺庙中分娩的,还有一位大夫的娘子。那位娘子也是早产,一度危在旦夕,若不是她丈夫妙手回春,人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生下女孩儿之后,那位夫人便昏迷过去了。
她长姐也是托了那一对夫妻的福,才得以平安地诞下小女儿。
可惜当初外头伤亡的百姓实在太多,那位大夫照看过妻子之后便去救人了。他家娘子也因为生产伤了身,连床都下不来,每日多昏睡,长姐想要多问两句都不能。
后来,叛军被平定,两家人也分开了,等到长姐恢复了些准备道谢时,却发现那对夫妻早已离开。巧得很,那位低调的大夫也姓名沈。
这事儿,成了长姐的一大憾事。如今想来,应该就是那时弄错了孩子。汝阳王府的郑意浓原是沈神医的孩子,而这位沈郡主,则是郑家流落在外的骨肉!
天哪,王氏豁然开朗。
王氏日日来此,沈苍雪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她别有用心?
这日,在打发走了给韩攸说好话、妄图成人之美的沈淮阳后,沈苍雪叫住了王氏。
二人遥遥相对,从面相上看,有种若有似无的相似感,相似的眉眼,只是沈苍雪多了些坚忍,王氏又多许多高傲。
王氏款款走来,停在沈苍雪跟前,细细地望着对方。她们王家的女孩儿,都是一副好相貌,柳叶眉,桃花眼,光着相貌便足够震慑人心的。
她们才是一家人,汝阳王府的不过是鸠占鹊巢之辈。
这么一想,王氏便不自觉地拿出了长辈的慈爱:“苍雪,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苍雪挑眉,她们之间似乎还未熟稔到这个份儿上吧。不过她也想知道王氏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遂没有拒绝,引着她去了后头庭院。
王氏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这酒楼后头的庭院也算是别有洞天,里头被收拾得格外雅致,右侧是一个葡萄架,下面搁着两张躺椅。
边上的月桂树下搭着一个秋千,下头还有不少小孩玩的小玩意儿。
看得出来,神医一家并未怠慢王府的姑娘,否则,姐弟三人也不会毫无嫌隙,亲如一家了。
沈苍雪示意王氏先坐下,亲自给她斟了一盏茶。
甭管对方究竟是什么目的,跟她最近在酒楼里头花的却都是真金白银。若她不是别有所图的话,也是一位极好的主顾。
可惜了,沈苍雪如今只盼着她不要说什么让自己过于为难的话。
然而王氏一开口便让沈苍雪后悔自己今日招惹了她,王氏开门见山:
“苍雪,我是你姨母。”
“……???”沈苍雪迷惑了,这是什么新的找茬方式,她从前怎么没听过。
她往身后看了两眼,吴戚呢,吴戚去哪儿了?待会儿王氏若是胡搅蛮缠的话,不会没人替她撵人吧?
王氏不顾沈苍雪的惊疑不定,一把握着沈苍雪的手:“我知此事你难以接受,可这就是实情。倘若你不相信,我们可以立马回京滴血验亲。”
呵,沈苍雪果断抽回了自己的手:“先不说夫人所言乃无稽之谈,即便真有血缘关系,滴血验亲也是不准的。”
王氏一愣,滴血验亲向来被奉为圭臬,怎么可能不准?
王氏懵得太真实,沈苍雪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其中的不科学,只能道:“真的不准,夫人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
“那依你所言,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沈苍雪只能说抱歉,办法有,可如今做不到。
王氏愣神良久,险些被她绕进去了,可她今日过来并非为了滴血验亲一事,而是为了让沈苍雪跟她一道回京。
王氏重新抓回了重点,道:“即便滴血验亲不准,也总有证人能证明的,你只管跟我回去,待你这张脸出现在汝阳王府,甚至都不用查,你父母也该知道当年报错孩子的真相。”
这张脸同她长姐一模一样,若说不是亲生,谁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