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着孟氏在府中,顶多照顾申茶不甚周全。
而申茶自己手里也有月银,足够老夫人外出时照顾好自己。
谁成想,老夫人一走,申茶就生了怪病,似乎专程卡着点生病似的,也是命不由人。
她长呼一口气,心中感叹片刻,索性也不跟大夫人说了,反而交代孙元辞:
“再找几个大夫来给我外孙女好好看看,谁说这病就没得治了,你们找遍了淮城所有的大夫没有?如果都找过了,不会去京城找名师名医过来吗?如果名医还是不行,我就想办法到宫里去请太医。总之,无论想个什么办法,都得把申儿给治好了。不然她一个女子如此行动不便,你们这些做长辈心中就没有丝毫担心?照顾不到,也没有丝毫惭愧?什么都等着我这个老太婆回来料理。”
孙元辞听了脸上羞臊,他知道回来便会得了如此数落。
因此,当初不是没有提醒过孟氏,定要把申茶的毛病治好。就算留个根儿,也不能像如今一样病得如此夸张。
怎奈夫人不听,非要说府里的王大夫是淮城最好的大夫,什么大病怪病没见过。
若是连他都瞧不好,那便是没治了。
老爷知道大夫人什么脾气秉性,要不顺着她,她真罢了工,自己生意场上那点钱也就周转不灵了。
因为被人捏着命脉,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会儿受着两头的夹板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半句囫囵话说不出,只能“是、是”地应着。
老夫人回府本是一件好事。
热热闹闹的气氛,却因为申茶的出现毁了。
府里老爷夫人个个面色不虞,何况老夫人也青着一张脸,不许他们所有人跟着,单拉着申茶进了正厅。
喝了两盅降火的白茶,又拉着申茶说了会话,老夫人心头的郁结才宽解了些,于是叫了老爷和大夫人进来。
由于回来路上耽搁了些,如今距离老夫人的诞辰只有两日。
白天迎进了府,到了晚上,火烛通明,映得府里亮亮堂堂,屋外满眼的灯笼红光,时而夹杂着院中小儿放的炮竹声,十分热闹。
老夫人这次出去时间久了,没全程看着府中迎新岁布置的全过程。
但见做得还算有模有样,心情终于缓了些,于是晚上也跟着一起凑热闹。
只是,她不管去哪都带着申茶。
而申茶走路又慢,因此常常拖慢整个队伍的行程。
孟氏跟在老夫人身后,有怨而不敢言。
她对申茶此刻是敬而远之,自从上次东珠事件后,便不敢再得罪,有什么好的东西也愿意往西院送上一些了。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诞辰。
孟氏对这事自然上心,上午叫了戏班点了出老夫人最爱的《贵妃醉酒》,又找了乐坊上台演奏琵琶,顺带跳了一支外族歌舞。
老夫人看得欢喜,在台下合不拢嘴,也给了伶人些赏赐。
及至晚宴,申茶被老夫人拽着坐在她身旁,只因夹菜极慢,不得已带了琥珀在站在身后替自己夹盘里的菜——当然,这是老夫人同意的,否则老夫人执意要亲自照顾申茶。
好在,这一桌倒也其乐融融,每个人面上都融了笑意。
申茶自然也心情大好,平时她在西院,要么是琥珀自己在小厨房开些小灶。
但琥珀手艺有限,味道凑合。
而府里送来西院的吃食,样式来来回回就那几种,没有什么山珍海味,申茶总是吃得不够欢畅。
可老夫人寿辰就不同了,什么菜肴都应有尽有。
譬如波斯来的透明色盘盅,盛的豌豆苗颜色碧绿,如翡翠一般好看,鲜香更是扑鼻。
申茶忍不住食欲大动,只是速度太慢,嚼个半天才能下咽,将桌上的东西尝完,比别人落后了好久。
老夫人对此并不在意,拍拍她后背,安慰她说:“无妨,慢慢吃,我们吃完了,这些也都是你的。喜欢的话就厨房再做一些,给你送到西院去。”
申茶感动得稀里哗啦,在府里这段时间,哪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竟比原主亲生父亲待她还要好。
她不禁落下泪来,吸了吸鼻子,又强忍了回去。
酒足饭饱,酣畅之余,几桌人都没有起身。
先是由孙元辞送上他从南方找来的稀罕物,是一棵幼年菩提树。
他叫两个健壮小厮抱着大花盆,将这树呈到老夫人面前。
树木约有两米多高,好在正厅房梁极高。两个小厮抱着树走得摇摇晃晃,刚放下来,老夫人就起身四处看看,嗅嗅味道,瞧一瞧根脉,又摸摸叶子,心情大好。
“阿弥陀佛,真是有心了,我的儿。这次我去寺庙待了一段时间,那庙中就有一株一千年的菩提树,枝干颇有灵性,如人之手掌。我在的时候还瞧见菩提开花,实在是万分幸运。高僧都说我与那菩提有缘,能在这菩提树下修炼得道。”
说着,她哈哈一笑,“我知道那高僧是捡着好听的说,什么得道不得道的,我只要求得府门平安就心满意足了。如今得了这树菩提,见之如见佛。在佛前,你得时时刻刻护着这树,叫它长得繁茂美好,以求佛祖庇佑。”
老夫人看着那株菩提,眉眼间皆是笑意,喜欢得不得了。
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叫人送去了自己院子,叫人栽在花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