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里看不顺眼的同僚也都逐渐变成了可亲可敬,彼此依靠的同伴。
随着新兵入伍,聂穹也成了一个他人眼中的油盐不进的孤僻副班长。
聂穹还记得,那是一个多雨的季节,连日来的暴雨把人都要闷出蘑菇了。
陆青风前脚刚收到家里的来信,后脚就被叫走了。
他走之后没多久,部队就紧急集合了。
暴雨冲刷之下,山区发生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
章西多山脉,深处还有一些少数民族聚集。灾情来的突然,且还有二次发生的可能性。还不知道有多少山民迷失在了改变地形地貌的大山里。
抢险救灾工作刻不容缓。
灾情之下,一切个人安危事务都得靠后。
没多久,陆青风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他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部队的一个分子,一切行动听从指挥调遣。
“全体都有!准备出发!”
时间很紧急,聂穹只能在任务途中短暂地问一句:“你怎么了?你脸色好差。”
但,并没有得到回答。
晦暗的天色下,偶尔划过一点雷光,照亮了山路。
陆青风神情麻木,斗大的雨水顺着帽子往下滴,一直流到了脖颈上,糊成一团。
队伍被打乱,陆青风带领一支小队从小路出发,往里搜救山民。
一夜过去,雨水渐渐停息,队伍里逐渐有人体力不支。
陆青风宣布原地休整一下,自己也走到一旁。
聂穹跟上去,发现他整个人也在不停地发抖,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他正在把一封信小心地展开又叠好,放在了心口。
聂穹认出来,那是他家里的来信——也不知道为什么,都这年头了,陆青风家里还会用这种形式和他联络。
“班长!班长!”
聂穹见叫了几次陆青风都魂不守舍的,索性直接强行按住他,拖到一旁休息。
在伸手触碰到陆青风的时候,聂穹意识到了不对劲。
“陆青风!你是不是病了啊!好像有点烫啊。”
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聂穹当机立断就要联络大部队,把陆青风送回去,却被陆青风阻止了。
“我……问题不大,好不容易搜到这边了。继续往里走,就到村子了。我们过去再说。”
见他说的也很有道理,聂穹暂时收起了对讲机。
但,村子的受灾情况远比他们想的要更严重。
一进村子,满目疮痍,许多老百姓看到绿色军服立刻哭天抢地地围了过来。
此刻,人民子弟兵就是一道坚实的墙,牢牢地挡在了灾情前面。
都不用陆青风再开口,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联系大部队,分批次疏散受灾群众。
“我儿子!我儿子还没回来!”
一阵嚎哭声从队伍里响起。
聂穹和陆青风对视一眼,立刻找到了哭声的源头——一位年迈的老奶奶。
“我儿子还没回来!我坚决不走!我就算死,我也要和我儿子一起——”
这话引起了一番连锁反应。
天灾面前,民众的心里极其脆弱,稍有不慎,就容易让恐慌的情绪蔓延开来。
并不只是一个人没有从山里回来,如今道路都被冲毁,一旦撤出,剩下的人生存机会渺茫。
面对随时可能传来的亲人噩耗,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苟活下去。
陆青风恳切地抓住那位老奶奶的手,举天发誓:“大娘!大娘!您先走,我保证,保证一定会找到您的儿子!”
“你们说真的?”老奶奶眼睛都要哭瞎了,她反手抓着陆青风的胳膊,像是抓到什么救命稻草。
在旁边听到的其他民众蜂拥而上,把陆青风淹没起来,七嘴八舌的。
“还有我家哥哥!”
“我女儿和老娘也去了!”
“我爸爸也在里面!”
聂穹和几个小战士一起,好说歹说把人群劝说走了,解救出最里面的陆青风。
聂穹把他扶起来,冷静地分析:“你话说的太满了。现在又开始下雨了,路况肯定不好。我们现在首要任务还是尽可能都撤走现有的居民。其他事情,和其他人会和之后再定行动计划。”
“没用的,老聂。”陆青风看起来疲惫至极。“进山的路已经毁了大半了,现在进去的人,根本出不来,我们如果不趁着现在去找人,之后恐怕更进不去了。”
聂穹沉默了,他知道陆青风说的都对。
“老聂,我们是子弟兵。”陆青风抓住聂穹的一直胳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我们,必须去——”
……
大山茫茫,雨滴逐渐开始变大。
聂穹一行人艰难地走在断裂的路上,顺着这条道去搜救进山的村民。
“班长,这边好像有痕迹。”
一个小战士是本地人,熟知当地人在山里的一些标记。他率先发现了痕迹。
几人顺着标记逐渐往一处山头走。
聂穹蹲下在一处树下,捻起断掉的树枝看看,露出微笑。
“看样子,他们幸存的可能性很大!”
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陆青风回头给几个小战士吆喝鼓气:“快到了!老乡就在前面等着我们!”
“好!”
“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