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不能从淹水的感受中脱离,费力吐出好几口水,在岸上也不住地挣扎哭闹。
“母……妃,救,救……”
“你是哪儿来的孩子。”池水中突然发出一声询问。
不过见他不答,便自言自语似地疑问道:“龙袍?”
哲吉帝恍惚之中听见有人言说,更是惊慌,扯着嗓子喊道:
“来人,救朕……”
但下一刻,他的嘴边被捂住了。
覆在他唇上的东西滑滑腻腻,还仿佛有些粘,总之是让他极不舒适的。
“不许吵闹,我方才可是救了你,你不报恩,也别害了我啊。”
仿佛是一民女子的声音。
哲吉帝是才渐渐缓和下来,愣神抬起双目,望向眼前之人。
其人额前生有朱红的鳞片,头上是鱼鳍,两颊上也覆有鲜亮的红磷,一双眼中的瞳孔也是赤色。
细看去,她脸庞短而圆,嘴虽小,唇形明显,唇上却是饱满的,即便寻常神色也仿佛是高高撅起的。
她虽生有鳞片,却并不骇人,瞧着面容倒仿佛似个细细勾描过五官的陶瓷娃娃。
哲吉帝也终于渐渐安定下来,问道:
“你是什么人?”
“你先说,你是哲吉帝,当今的圣上,对不对?”
小鲤鱼反问他道。
“那是自然,你不曾看到朕这一身的龙袍么?”
“我自然是看见了,才这样说的嘛。”
小鲤鱼嘟喃着道。
“那现在呢,现在能告诉朕你是何人了么?”
哲吉帝立起身,双手环抱着,复又问道。
小鲤鱼面色一变,深深咽下一口水,张望四周过后,才低声道:
“我告诉你,你可不许说出去,知道了么,圣上?”
“你实在不该这样称呼朕,朕身边也有许多宫女太监,他们都……”
小鲤鱼不耐烦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放轻声,说道:
“小圣上,我是向光,从前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的。”
“皇后?”
哲吉帝歪过头。
向光点点头,复又讲述道:
“嗯,便是您如今已薨逝的母后娘娘。”
“你为何在此,为何不在太妃们所居的行宫?”
“小圣上,是太后娘娘命我留在宫中的。”
向光垂下眼眸,摆弄起地面的草根。
“为何?”
哲吉帝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追问道。
向光偏过头,深深望向哲吉帝。
她在宫中藏匿了这些时候,已是不易,待到江端鹤完全掌权,必定会将皇宫翻个底朝天。
——届时,她便再难逃一劫。
或许也唯有这个法子了。
向光抿唇思忖稍时,方又道:
“小圣上,您知晓尹却倾么?”
“这是何人,朕并不曾听过。”
哲吉帝摇摇头,向着她说道。
“那也无妨,我想您迟早会见到她的。烦你告诉她,务必要去城东,寻一个唤作陈二的人,见了陈二便说一则暗号:‘甲光向日金鳞开’,如是寻见了对的人,必会回她一句:‘是宫里头来的向光么?’。”
“尹却倾,陈二,甲光……”
哲吉帝反复念叨起来,试图将其记忆下来。
“不如你还是写在纸上给我……”
哲吉帝扁扁嘴,喃喃道。
“不可,小圣上,您也绝不可记在纸上,更不可为旁人知道去了,尤其是……”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叫唤:
“陛下,陛下,您在这儿么?”
向光微微一愣,很快便飞跃入水中。
她是一瞬便消失而去的,连她离去的那片水面,都未有扑腾而起的水花。
哲吉帝呆望向那宁静的池水,风吹拂而过,仿佛余下几分波浪。
但那池水幽深,单凭人类双眼,并看不穿其中。
“陛下,您原在此处,真教我们好找。”
小太监点着步子,飞也似地跑向哲吉帝。
“您要看荷花,让奴才领着您去旁的池子瞧,便是了,这芙清太池年前便无人打理,离正殿又远,您何必来这样地界呢?”
哲吉帝并没发话,只是愣神望向池水,也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陛下,太妃娘娘说新制了玫瑰酥,只等候您去尝尝呢。”
一个宫女也跑下来,行礼后说道。
“是么,玫瑰酥?”
哲吉帝面上骤然绽开笑容,颇有些孩子气地跑跳起来。
“您慢些,小心路滑。”
宫女牵起裙摆,慌慌张张便跟上去。
哲吉帝飞也似地跑出去,到了路口,才停下脚步,回身向还未跟上的几人,喊道:
“你们倒是快点啊。”
“是,陛下。您也不必急,娘娘都预备好了,谁也不能抢了去,不是?”
“你知道个什么?那东西便是刚出炉的,烫呼呼的才好吃呢。”
“是,陛下说的是,奴婢无知了。”
宫女边在后头跑着,边笑着一张脸,回答道。
——哲吉帝再怎样,到底是个有孩子气,有时候他们见了,也会觉着心生欢喜。
哲吉帝才到了淑太妃宫中,便有人来报:
“陛下,江大将军进宫了,说是来参见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