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语抿着唇,使劲摇头。
许惩打了个响指,背靠着栏杆,懒散地垂下视线:“Bingo。”
“记着,乔乔,如果有人非要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要迁就。”他对乔方语说,“没谁有资格掌控你。”
“哪怕对象是我也一样。”许惩低声道,“乔乔,当你不愿意不高兴的时候,就告诉我吧。”
乔方语沉默着,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袖口。
他语气沉缓,慢慢走到她跟前:“不然我会担心,要是我哪次没顾得上,让你受委屈。”
“嗯……”
她极轻极细地应了声,胸口里像是有烟花炸开,刺目耀眼,根本没法直面自己的心。
许惩这样,实在……太犯规了。
她侧过脸去,敏感的耳尖都染上了绯色:“我没有不开心……和你出门,我很高兴的。”
如果是许惩的话,就算是真的让她走进那栋不属于她的别墅里,她大概也会怀揣着憧憬,去仰望那个,她平日里没有见过的他。
不论是什么模样,冷淡的,矜傲的,沉默的,温柔的。
她都喜欢,她都愿意。
“我们去哪里?”乔方语抬头问他,说着站起身,“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也可以,现在就去你想去的地方。”
许惩微怔:“现在?”
灰暗的雨云已然沉下。
乔方语很笃定地点头。
下雨也没关系的。
她也有在某处感到无尽的窒息和痛苦的时候,无论要跑多远、淋多大的雨,也想要逃离的地方。
所以她能够共情他的感受。
外人眼中的金碧辉煌,或许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黄金堆砌的囚牢。
她还记得那个寂静的夜里,穿着一身西装的他在暗巷里救了她。
而后说,“我没有家人。”
……
她从不会主动去触碰别人的伤疤。
但倘若他愿意讲。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她永远会认真听。
“经过别墅区,还有大概一刻钟车程。”许惩望着天,“阵雨大概半小时就会下了。”
从这里到远处的道路还需要时间,也就是说,现在离开山亭,很可能就会淋到雨。
但乔方语站起身,笑意轻浅:“我们走吧。”
“联考前那晚,你还对我说……如果大雨不停,你要带我去看呢。”
许惩也想起了那一茬。
“还记着呢?”他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好。”
顶着随时都可能落下的阵雨,电动车再度在山道上疾驰。
这一次许惩的车速快了很多。
乔方语坐在他身后,风声里夹杂着零碎的词句,她有时候不得不需要拽住许惩一点衣角来保持平衡。
“你可以直接抱着我。”许惩说,“前面有弯道——”
“啊啊啊!”还没等乔方语反应过来,许惩就在山道上猛然折弯,一瞬间离心力叫车身都快要倾倒下来,乔方语吓得紧紧抓住了他的肩膀。
她听见许惩爽朗的笑,耳畔的黑色钻石闪光。
“被吓到了吗?”
乔方语慢慢呼出胸口的气,迎着山岚,微凉的空气贯通肺腑,全身细胞都在方才的一瞬间被激灵,像是浸没在了夏日冰凉的薄荷酒里。
“没有!”风声太大,她需要喊着说话,“我不害怕!”
许惩又笑了,眼神散漫不羁,“那过下一个弯吧。”
呼啸的风响自耳畔而过,近处的天幕已垂落成深灰色,闪电骤亮,几秒过后沉沉雷鸣轰响。
许惩沿着道路最远端的地方,车轮高速折出一个刁钻的锐角。
这次乔方语没有尖叫,她扶着许惩的肩膀,兴奋地指向前方:“下面还有弯道!”
“坐稳扶好。”许惩没有任由她胡闹,等她再次抓紧了他,才转动油门加速向前。
其实这个速度,对于早已习惯竞速赛车的他来说,几乎没有任何挑战性。
却因为身后不时传来的清脆笑声、隐约碰撞到他的柔软身体,以及每次加速时,都愈发收紧的肩上细指。
许惩感觉自己现在的心率比任何一场赛事中都要高。
雷声愈发密集,许惩在蜿蜒曲折的山道内加速再加速。
乔方语的脸颊都被风吹得生痛,后座箱里的水果砰咚咚碰撞作响,节律像是越野车最爱的DJ摇滚。
距离别墅区越来越近了。
这是乔方语第一次看到鹿鸣寺后方的景色。
行过层峦叠嶂,山谷内竟然开辟出了一片堪称宽广的平地。远处是高尔夫球场,沿路的人工湖后方,就是成群的联排别墅。
窗玻璃冷光荧荧,门前的花园里蔷薇月季整齐盛放,带着种不近人情的奢华。
“一般入秋以后,人就走光了。”许惩解释道,“没一点人气。”
可就算没有人常住,置业于此的人也会雇佣管家、保姆时时打扫,把一切都维持在最体面高雅的姿态。
像是一朵精雕细刻的丝绢假花。
乍看惊艳奇巧,细看却是了无生机,败絮其中。
许惩转过视线,向着前方疾冲。
空气里的水汽像是随时都能凝结成水珠,风声都放缓。
“那年我第一次离家出走,就是沿着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