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语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含羞草的叶子。
已经不再年轻的小草晃了晃,叶片缓慢合上了。
她也好想把脸埋起来,不让人看见她窘迫的模样。
乔方语深吸口气,缓慢冷静。
可她还得做题。
那天两人一直学到了深夜。
在许惩的点拨下,乔方语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之前在脑海中模模糊糊的知识瞬间贯通了,连带着好几处强记下的解题思路都骤然明悟。
她一连刷了三张卷子,抬起头才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乔方语回头看去,许惩桌面上的习题早已收拾整齐,面前摆着一套必背古文。
他懒散支着下巴,阖着眼,长睫安静地垂落。
她的心倏然一软。
……明明是她熬过了,他竟然始终没提醒她。
乔方语站在原地,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将许惩叫醒。
但她的阴影落在许惩背后的瞬间,他就缓慢睁开了眼,目光温沉,嗓音带着初醒的倦哑。
“怎么了,还有不理解的地方么?”
乔方语抿唇:“对不起,害你熬到这么晚。”
许惩又笑了,懒洋洋的,站起身揉她头发。
“都说了,不用对我这么客气。”
他从书桌上拎起自行车钥匙:“回家吗?我送你。”
乔方语摇头:“我回宿舍吧,正好欣雅周末都不在,太晚了我怕吵醒奶奶。”
许惩嗯了声,放下钥匙,站在门边等她。
“你也早点休息吧。”乔方语说。
但许惩没动:“门口黑,陪你走两步。”
乔方语只好和他一起走出去。
深夜,宿舍走廊里没点灯,通道幽黑,拱顶低矮,地面还凝着冷潮的湿滑。
乔方语从没这么晚在学校里走过。
她忽然想起论坛上看到的校园都市传说。
——据传,三中建在一处乱葬岗上。
三中脚下的山,其实是尸骸堆积而成的。
而门前的运河,是用活人死人的血硬生生凿开的……
还有人说,每到十五的暗夜,就能听见亡魂的冤哭。
周围居民都搬走了,政府只能在这里建起学校,用学生们新鲜的阳气来镇压。
“乔乔。”许惩突然出声。
“啊!”乔方语吓得一抖,赶紧捂住了嘴。
“?”许惩目光困惑,推开小门,对她说:“小心脚下。”
乔方语忙不迭离开,站在门外,幽深的走廊似在摇晃,风声在狭路呼啸,身后的气温都好像骤然冷了几度。
她牙齿磕碰,勉强打起勇气:“呃许、许惩,晚安。”
许惩皱了下眉,长腿一迈而出,校服外套就落在了她肩上。
乔方语还愣着,他直接抬手揽了下她肩膀,用外套将她裹严实了。
“走吧,今晚降温。”
“……嗯。”
她小步跑着跟在他身后,方才的那些恐惧和阴冷,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真奇怪呀,明明三中的秋季校服那么薄。
她却浑身都暖和起来,心跳加速,脸颊也发烫。
许惩一路将她送到宿舍楼下。
两人站在门口的阴影里,乔方语刚想脱下外套还给他,许惩就轻轻压住了她的领口。
他垂下眼,低声说:“凉,你穿着回去吧。”
“好……”乔方语犹豫了片刻,把那句“谢谢”咽了下去。
她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要带上闹钟,不能拖拉到深夜,还耽搁许惩的时间。
“那我走了。”许惩只替她拢了下衣领,就松开了手。
寒夜有风,乔方语站在门前,看着他大步走向风里。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深冬的晚风掀起她肩上垂落的外套,袖口翻卷。
许惩忽然在此刻回过头。
那瞬间叶片轻娑,灯影摇晃。
他遥遥伫立,轻笑,眼底星光熠然。
“晚安,阿语。”
乔方语朝他挥手、转身、上楼。
一进屋,她就背靠着宿舍门,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下来。
她怀里抱着许惩的那件外套,浅淡的青柠和海盐气息钻进她的鼻腔,清冽而沉静。
像是被拥入怀中一样。
太要命了……
乔方语整个人都缩成团,咬住下唇,鼻尖却罪恶地、小小地,向前探了下。
于是她好像更深更深地感受到了他。
她见过他夏天白色T裇汗湿到半透,若隐若现的肌肉轮廓。
她坐在他的后座,探出一点潮湿寒凉指尖,隔着衣襟,触碰他滚烫坚硬腰腹。
少年人的身形,清瘦劲挺,像拔节的竹,条块分明却又不过分,没有一丝赘肉。
她曾经觉得,这副身躯,优越得像是值得被珍藏的艺术品一样。
但她现在,好像有点,控制不住她的心了。
她抱着许惩的外套,整张脸都埋在衣襟里。
空荡的宿舍里,她的呼吸声断续,沉重,伴随着布料摩挲的轻微响声。
怎么办。
假使美梦能圆。
她可不可以,永远这样下去。
悄悄独占,他的模样。
乔方语跌跌撞撞爬上书桌,匆忙到笔筒都被拨倒,各式画笔哗啦啦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