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再害怕,迎接他人审阅的眼光?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唐欣雅先她一步开口,对大家说,“乔乔要照顾奶奶,时间比咱们忙——”
“我可以的。”乔方语轻声道,眼底带上笑意,“我努力不拖大家的后腿。”
她已经得到了好多好多的喜欢和爱,足够给她勇气,和迎接风浪的坚强。
“乔乔……”唐欣雅望着她,忽然扑过来,给了她一个熊抱。
“真好。”她小声说着,“我早觉得你声音很好听。”
“你唱歌一定也很好。”
文静一拍手:“那就让乔乔来选歌吧!”
沈饶顺势将歌词本递过来,里面基本全是经典老歌,乔方语听过的还不少。
她松了口气,沈饶解释道:“毕竟是领导们挑的,主打一个正能量。”
几人都笑,乔方语指着一页问大家:“这首怎么样?”
《Viva La Vida》,中文译名是《生命万岁》。
沈饶有点意外:“这个?还以为你会选……更文艺一点的。”
这首歌节奏很快,鼓点清晰,起手第一句就是“我曾主宰大千世界”。
按文静的说法,是“英国醉汉深夜跑出酒吧横穿马路和威尔士球迷打架的战歌”。
唐欣雅笑到捶桌:“但它好听!我投乔乔一票!”
文静:“我也没意见。”
沈饶:“好。那我去找伴奏,就这么往上报。”
迅速敲定选曲后,几人对着歌词,各自分了一段。
沈饶在网上放了几段伴奏,质量都很一般,有些没抠掉原声,有些节拍都乱。
文静皱着眉:“不然我们还是请个钢伴。”
表演舞台上自然会配钢琴,只是距离登台只有几天了,哪儿能找到愿意陪练的同学。
沈饶沉思片刻,目光忽然落在了乔方语身上。
“我想到一个人,说不定很愿意来。”
乔方语茫然:“……啊?”
他打了个响指,“你们先练,我去问问。”
“有把握么老沈?”文静撇嘴。
“九成九。”沈饶自信转身,留下三人在活动室里一头雾水。
乔方语并不知道他会去找谁。
沈饶敲开男生宿舍楼最深处的门。
“兄弟,哥来给你送助攻。”
刚藏起没写完的练习题十分烦躁的许惩:“……你找死?”
最后还是臭着张脸来了。
沈饶领着高他一头的许惩进门的时候,屋内瞬间炸开了锅。
文静:“哇哦哦哦~”
唐欣雅:“我靠!!”
乔方语:“……许惩同学。”
沈饶清嗓:“咳咳,总之,许同学琴技卓越,又有意帮忙,大家要珍惜机会,好好协作,争取在上台前练好。”
唐欣雅依旧难以相信:“他真能干这个……?”
“不然我拉小提琴也行的,真,社长,不用病急乱投医。”
虽然她已经从乔方语那里得知了许惩的真实成绩,但刻板印象太深,她没法一眨眼就把一个校园恶霸当作学界卷王。
何况是弹钢琴这种看起来就很高雅的细活儿。
布告栏上,这人翻越围墙一拳打倒校外人士的红黑榜都还没摘下来呢。
文静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不定呢嘻嘻嘻,富家子弟标配,我小学还弹过两年琴呢!”
唐欣雅问她后来呢,文静一吐舌头:“坐不住!弃文从武,改学跆拳道了!”
于是乔方语又转过去看许惩。沈饶站在活动室的立式钢琴边,拖出琴凳,摆了个“客官您请”的动作,许惩冷着脸把帘幕一掀。
学校的琴都老旧,太久没人弹过这架琴,起开琴盖的时候还能闻到一点微潮的松木味道。
他落座在钢琴前,微微垂眸望向黑白琴键。
碎发凌乱垂落在他额前,许惩缓缓搭上琴键,拨出一串音阶。
熟悉的音符敲响,琴键像是海浪,自中央C左右绵延,每个调律他都曾经熟记于心。
许惩随意地弹起一段旋律,生涩感眨眼便消,他颀长指节轻松跨度,和弦像是奔流的江河入海,痛快自由地流淌。
她不知道许惩弹的是什么曲子,却有种,快要热泪盈眶的感受。
他分明穿着三中最朴素的校服,琴凳低矮,老旧钢琴不时连音。
模糊旋律却像是电影漫长的空镜,把时光都拉慢,拖向遥远的回忆里,细碎的灰尘都闪光。
她望着他独奏的背影,仿佛穿越时空,瞥见他少年时一隅。
肆意耀眼的少年,是不是也曾耐着寂寞,在她低头纸间、无休无止地重复描摹的时候,他也坐在钢琴前,一遍遍反复敲打着琴键节拍。
命运像是画了一个圆。
早在他们相遇之前,他们就曾经走过同一条坡道,仰望同一颗星,风从他袖口掠过,又扬起她的发梢。
“草,好厉害啊……”文静在她耳边,极小声地呢喃。
她自己学过琴,更是清楚许惩这样的水平背后,要付出多少练习的汗水和枯燥。
只是他们谁都不曾知道,也不愿去了解他罢了。
太多人怕他,被他的身世和恶名吓倒,先入为主地定论,许惩这个人,就该是一个纨绔恶霸,为非作歹、恣意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