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惩的笑声沉沉:“所以,刚刚你是真的在看。”
他走到乔方语面前,很轻松地帮她举起画架。
乔方语只能看见面前的那双手,冷白,骨节分明。
几分钟前,这双手还在球场上一次次力挽狂澜,满堂喝彩。
许惩向下走了几步,故意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语气玩味:“给哪边喊加油了?”
她是高一的学生,按理说,应该站在体育生那边。
“嗯……”
乔方语的耳朵慢吞吞地涨红了,“只给你。”
“嚯,小迷妹。”许惩很满意地抬了下眉,越过她往前走,“送到哪去?”
他指的是画架。
乔方语有点难为情:“储藏室。”
储藏室离艺术楼挺远,要穿过整片生活区。
“这么麻烦?”
“嗯。因为油彩需要一些时间阴干,不能放在光线太亮的地方。”
许惩想了想,说:“你不如拿去我宿舍。”
宿舍底楼,阴面几乎不见光。
何况距离还近,比往返储藏室方便得多。
正当那句“好”快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乔方语猛然惊觉了一个问题——
送到储藏室阴干的时候,运输用的防尘布是需要揭开的。
也就是说,许惩会看到自己的画。
她瞒着所有人,可耻又卑劣地把许惩藏进了自己的幻想里,妄加勾勒,肆意涂抹。
她怎么敢让许惩看见!
“后面你要是想修改,也能在我宿舍随时添几笔。”
“上次你说的画材,我都买好了,就等你来。”
“怎么样?”许惩垂眼看着她,语气散漫,神色却专注。
“把你的梦想寄存到我那儿去。”
“就当我再做回好人好事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起这个,乔方语更是无地自容。
方才在球场,许惩劝体育生做点儿好人好事,目光却仿若触电般和她一擦而过。
自他们认识以来,好像一直是许惩单方面地在为她做“好人好事”。
从医药费到从没吃过的精巧外卖,再到挡在她身前的背影,穿过职高混乱人潮的自行车……
连她自己都说不出,她何德何能,值得别人对她这样好。
“我,我不行。”乔方语盯着脚尖,根本没勇气在撒谎的时候抬头看许惩的眼睛,“我还要拿给专业课老师看的,所以,只能送到储藏室了。”
“对不起许惩同学,我又麻烦你了,真对不起……”
许惩看着她攥着衣摆,局促不安到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他的神色依旧淡淡,背上落着一点光,纵然楼宇间昏暗,他仍旧一如既往,像是天然的发光体一般,吸引着所有目光。
而此时,他专注地望着乔方语,眉目间没有分毫不耐,只有平静到近乎温柔的目光,静静听着女孩蹩脚的圆谎。
“这样吗?”他随意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
“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的声音微哑,却像是兑了上乘的温酒,馥郁而蛊惑。
“这件事情一点儿也不麻烦——”他缓慢地对乔方语说,“你还可以,再多麻烦我一点。”
“需要帮忙,就喊声惩哥。学会了吗,小姑娘?”
第11章
等待颜料干透的时间里,高考季也一晃而过。
送走了高三年级,大课间的操场一时竟空荡得有些陌生。
牛主任站在看台上,拿着麦克风激情四射:“同学们!盼望着盼望着,高考的脚步近了!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三中的未来,将由你们开创!”
“新高三的同学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声音——”
“面对即将到来的高考,你们有没有信心!”
底下稀稀拉拉回应了几声。
牛主任再度激昂提问:“大声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有!!”
牛主任满意点头,紧接着换了个方向,朝向了乔方语站着的这一侧:“新高二的同学们,拿出学长学姐的表率来!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准、备、好、了!!”底下的同学齐刷刷地喊。
散场时候吵吵嚷嚷的。
周围有人在开玩笑,说牛头简直是打了鸡血,五六十的人了也不嫌累。
也有些东西真的在慢慢改变着。
“高三”、“高二”。
明明还是熟悉的校园,熟悉到无聊的日常。
却因为一个简简单单的身份转变,好像什么都不太一样了。
拖着书箱换教室的新高三学生少了往日的喧闹,不少人落座后就开始默默地温书。
乔方语带着自己的画具,在走廊同某个学姐擦肩而过时,还听见对方碎碎念着英语语法。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向教室的标识:高二七班。
新教室比之前高上一层楼,天光晴朗,跳跃的阳光洒下来,像是给老旧的教室镶上了金色的画框。
崭新的起点就要开始了。
分明方才,在操场上跟着牛主任喊口号的时候还觉得羞耻。
如今,她居然也真的生出了一些隐隐的紧张与期待来。
会有什么在等待着她,一切又是否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