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到站,许惩站立在门边等待。
开门的刹那,他将一张纸币斜斜投入乞丐老人的布袋里。
而后头也不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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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城市寂静,天际线隐隐透出发灰的光,夜市烧烤已经收摊,地面散落着摇晃的酒瓶盖和沾着油污的竹签。
乔方语终于补完了全部的作业,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更快些。
留宿在画廊多有打扰,这个时间回家又会吵醒觉轻的奶奶。
乔方语没多犹豫,便收好了画作往学校走。
唐欣雅同她说过,三中的管理不错,托牛头的福,围墙结实,保安亭里也一直有人站岗。
所以哪怕就和南城质量最差的职校挨着,学生平时住宿,也不太会有安全方面的困扰。
夜风有点凉,乔方语把画装进帆布袋里,抱在怀中,经过暗巷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巷子里的光线昏暗,乔方语的夜视又一向不好。
听觉的感官好像在这一刻被加强,她听见老楼的窗户在风声里吱嘎作响,余音拉得很长;
不近不远的位置里,有人按动了打火机,连续两下才把烟点上。
“哦哟,这个点居然还有女人?”
乔方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有点紧张,寄希望于不会那么倒霉,只是这么一次夜路,就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
“嗨——你跑什么啊!”
对方的声音骤然拉近,乔方语额上冷汗划下,当即加快了步伐。
然而,混混显然比她更熟悉暗巷里曲折回转的窄道。
追着她的步伐声越来越近,偏偏又保持着一段距离,像是猫故意吊着耗子,看热闹一般的折磨。
来人不止一个,另一个嗓音更尖的人笑声阴寒:“看起来还是个小娘们?不会是三中的学生妹吧?”
“拿的什么好东西,也给小爷看看?”
乔方语不敢再和他们磨下去,走过下一处转角,她猛然甩开步子,顾不上脚步声的动静,仓皇地向外奔跑!
北面的光线更亮,乔方语已经来不及分辨道路的方向,只顾向人多处奔跑。
然而她背着不轻的书包,又抱了满怀的画具,路面磕绊,她几次都差点跌倒。
追击者却是动了真格,距离不断缩短,再逼近。
乔方语的内心涌起一丝的绝望,低血糖的恶心感,连带着身后混混口中下流的黄腔,一下下冲撞着她的大脑,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往前冲,身体却像是积水的棉花,越来越沉重。
“别跑了,让大爷摸一下,保准放你走,啊。”
“大半夜的在外头浪,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乔方语喘着粗气绕过一个又一个巷口。
没有、这边也没有。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在这种地方散步。
她根本不可能向任何人求援——
前方的路口有个人影!
乔方语的心跳剧烈地加速,低血糖让她的视野一片金星,她甚至不敢确定是不是看花了眼。
但本能让她鼓起勇气大喊出声。
“哥哥!”
对方的脚步似乎没有停留,她一鼓作气地追过去,大声说着话:“伯、伯伯喊你来接我,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里好黑,我差点迷路了,真可怕!”
然而视野里的黑茫褪下,留下的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声。
没有人……吗?
乔方语的心瞬间落入冰窟。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混混们好像追来了,有尖锐的笑声,衣料摩擦,他们朝她的方向伸出了肮脏的手臂。
她的脚好像崴到了,怀里的袋子也揉成了团,辛苦补好的画,大概又折坏了。
耳膜鼓胀,她只能听见嗡嗡的声响里,间或夹杂着的,拳击重肉的闷响。
漫长得宛如真空的瞬息过后,乔方语感觉有温热的东西砸在自己的手臂上,沿着她因战栗而冒出的小疙瘩,淌到手背,又慢慢滴下。
然后她看到有双手轻轻探出来,接住了那滴水。
遥远的路灯拉出细长的影,把那双手衬得更加骨节分明。
乔方语的睫毛忽得一颤,没敢抬头。
那双手的样子她太过熟悉,以至于无需确认,她也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他的语气懒洋洋的,却在开口的瞬间,让她更加控制不住眼泪。
“人都走了。我在这呢,没人敢动你。”
他的声音极近,低沉的声线微哑,轻柔得像是在哄。乔方语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耻,脚尖在粗糙的水泥上摩擦,往后退了点。
“得,这是被吓傻了啊。”
许惩扬起点笑,就好像只是做了一桩丝毫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
他没有再向乔方语走近,却三两下脱下了西装,盖在乔方语身上。
啪嗒的一声。
男生的衣摆很长,领口搭在她发顶,袖子却能松松地垂在她腰际。
一瞬间,陌生的体温和气息将她整个人包裹住。
裸露的皮肤和布料刮擦微微发烫,衣摆上还带着一点浅淡的青柠和海盐香。
像是朝升的海雾,轻而缓地漾满她的身周。
乔方语的大脑终于迟迟地开始运转,发麻的身体也一点点恢复了知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没能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