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艺术生的水平一向突出,甚至有南城艺协的收藏家,愿意专门出资,收购学生作品。”
“我们画室也不时会举办沙龙,推荐学生的画作。”
“方语、晓纯。”老师和蔼地看向二人,“如果你们愿意,这两幅习作,就由我推荐给艺协。若得拍卖,所有收益全部归你们自己,好吗?”
二人自然答应,教室里其他同学也歆羡不已。
在这样的激励下,当晚留堂练习的学生又多了些,直到教学楼的灯都快要尽数熄灭,艺术楼底层的画室里,还有十几人垂首纸间,沙沙作画。
乔方语身边难得聚起这么多人。
她一贯沉默,就连座位都是永远不改的边角。
在以前,她不论是做什么,周围的人都会对她望而止步。
但这学期,随着新一届学生的入学,她“省一”的名声响亮,暑假里参加的夏令营也寄回了优秀证书,一堆花里胡哨的头衔堆在身上,把她这么不起眼的一个人,都好像衬出了光环一样。
今年新上任的色彩老师也对她颇为赞赏,几次公开表扬,还不时委托她担任助教,分享绘画思路。
乔方语不是爱藏私的个性,也从不觉得帮助了别人,就会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
所以凡是有同学来问询,她都认认真真地讲解自己的经验给别人听。如果对方基础不太好,她甚至还会亲自示范,从最简单的排线与控笔开始一点点地教。
毕竟在他们之前,乔方语可是教过某位毫无艺术天赋,却力能扛鼎,撅断了一盒炭笔的大少爷画画的。
如此一来二去,班上无论是一入校就听过她鼎鼎大名的新生,还是此前对她有些偏见的老同学,都对乔方语另眼相待了。
那一天也是周末。
画室已经下课,留堂自习的不少学生围在乔方语的画板旁边,看着女孩认认真真地洗净笔刷,融化水粉。
“为什么要在画纸上先铺一层水呢?”有女生问。
这其实是个相当新手的问题,女生的提问一出,周围就忍不住传来嘘声。
但乔方语没有一点儿架子,温吞地解释道:“湿画法适合大面积铺色,这样画面整体的色调会更加和谐。因为我今天打算画沙滩海浪,所以想要比较清新的氛围感。”
“如果是画人像或者建筑,画面细节多,或者色彩明度差异大的话,就不适合这样的画法了。”
周围的人都安静下来,有人拿出笔记本默记着。
杨晓纯依旧刻苦,只是仍不同她说话,一个人在教室正中的位置练习着。
乔方语无论是做什么、说什么,在她眼里都扎眼刺耳。她心气极高,根本不能接受老师将她两人相提并论。
有临走的同学不慎碰倒了她脚边的空桶,就遭了她一句硌人的冷责:“瞎子啊!不会走路啊!”
同学撇着嘴,没好气地扶起了桶,骂骂咧咧地离开。
“拽什么啊,别人比她牛逼多了都不这样。”
乔方语没有说话。
她能感觉到杨晓纯的努力,好像也有一点点,能够理解她的心情。
只是以她的立场,又能对她说什么呢?
居高临下的指责?自以为是的关心?都是惹人厌烦罢了。
她这样想着,默默收好了自己的作业,没有出声,等待杨晓纯交上画纸。
今天也由她负责收作业的工作。
临锁门时刻,杨晓纯终于姗姗来迟地交上作业。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高傲得像是漂亮的小孔雀,狠狠剜了她一眼,昂着头离开。
乔方语默默把作业理好,有细细的声音从门边探进来。
“学姐,乔学姐。”
乔方语看过去,是那个问她为什么先铺一层水的女生。
“怎么了?”
“那个,杨晓纯学姐是不是和你关系不太好啊?”
乔方语想了下,没多说:“去年比赛时,我初试分数比她稍高两分。”
女生攥着手,纠结了片刻:“但我觉得,你的作品比她好多啦!”
乔方语礼貌地笑了下:“只能说各有所长。谢谢你。”
她把画室门锁上,女生望了望周围,见杨晓纯的身影已经走远,她才极其谨慎小心地凑在乔方语的耳边说:“学姐……杨晓纯和老师们说,你弄坏了她上周那幅画。”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在老师办公室听见好几回了。她总是这样讲,好几个一开始不信的老师,都有点相信了。说如果查实,要处罚你。”
乔方语微微皱眉,女生言辞恳切,不似作伪。但她实在想不通,杨晓纯为什么会突然对她生出这样的指责。
分明上周色彩课,那幅画就已经被徐老师装裱好送去了沙龙。隔着那么厚的玻璃,她又怎么可能把她的画弄坏?
“哎呀!你还是快去和老师们解释一下吧!”女生说,“不然有些东西,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到时候,不管是真是假,他们都只会记得是你做了坏事。”
乔方语还没想这么深,但只是听着女生的话,她都不免有些心颤。
乔方语定了定神,对女生表达了感激,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宿舍。
这周是小长假,艺术班的补课并不是天天都上,大部分老师应该都已经不在学校。
最快的话,她也得等到下周复课,才能去办公室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徐老师,问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