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方语很慢地眨了下眼睛,朦胧潮湿的视野里,那些满屏肆无忌惮的猜测和诽谤文字仿佛化作漩涡,将她拽进风暴之中,碾碎折磨。
没有人能为她主持公道。
老师们最快也要到下周才会上班,况且,就算他们来了,也不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而这期间,舆论如潮疯卷,对于她的诋毁,一刻也不会停止。
帖子下的楼层越叠越高了。
她想起高一女生对她说的话,到时候,没人会关心真相,只会先入为主地记住,她乔方语是一个坏人,不学无术,鸠占鹊巢,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甚至不惜爬上老师的床!
那些刚刚对她转变了态度的同学会怎么想?
明明十分看重她、却平白无故被牵连抹黑的徐老师会怎么想?
如果奶奶知道了,会多替她担心难过。
如果许惩知道了——
如果他知道的话。
许惩又会怎么看待自己?
会讨厌她吗?
会后悔帮过她吗?
是不是也会像无数的旧日一样,他们与她擦肩而过,投来或冷漠的、或讥讽的眼神,指着她头上的胎记,说,难怪会被扔掉啊,果然就是该被扔掉的呢。
像是掸掉了裤脚的脏东西,嫌恶又理所当然地,把她扔掉了。
她明明那么努力,好不容易,才改变了一点点。
乔方语垂下头,把头死死埋在膝窝里。
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丝丝缕缕地抽出疼痛。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许惩看见这些话。
但是——
“别看了。”
手机忽然被人抽走,满屏幕的混乱字迹眨眼间消失在视野里。乔方语的下巴被他抬起,半强迫地仰起了头,和他的视线对上。
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少年面色淡漠,薄唇紧抿,垂眼看她的神情冷淡,却又仿似长久而深沉的凝望。
她的后脑被抵在梧桐树粗砺的枝干上。
眼泪缓慢而悄无声息地汹涌而下。
像是幻觉一样,但偏偏,每一次每一次,只要她想起他的时候。
他好像总是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许惩叹了口气,松开了锢住她的手,掌心缓缓覆盖在她眼眶上。
满目黑沉。
像是灵魂都漂浮在真空里飘荡。
乔方语闭着眼睛,感觉到他蹲下身子,慢慢地靠近了她,用生涩而不熟练的动作,揽住了她的肩膀。
一点点扣紧,直到滚烫而结实的怀抱把她完全包裹住,她微微抬起头,下巴压上少年人清瘦的背肌。
距离太近了,她能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
有她的,还有……
耳畔,她听见那人用低哑的声音,缓慢而笨拙地安慰。
“我知道阿语怎样好。”
“所以,别去看那些话,好不好?”
第26章
少年人的胸膛, 清瘦单薄,却仿佛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相触的皮肤发烫,就好像是透过紧贴的身体, 那份力量也源源不断地,从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传递过来一样。
他仿佛用沉默在诉说着,给她以温柔, 还有百折不挠的勇气与矜傲。
“你不听话, 小姑娘。”
“我分明教过你, 该怎么来找我求助。”
乔方语抿唇。
许惩确实对她说过, 遇到麻烦的时候,叫一声惩哥, 他就会来帮忙。
只是她太懦弱。
她对许惩生出了不该有的妄想, 是她不敢面对他。
“现在开始, 别再看那些话,回家洗个澡, 好好睡一觉。”许惩松开环住她的手臂, 将她从树下拉着站起,“我已经联系过了陈主任, 周日一早,他就会回学校。”
他直视着乔方语的眼睛:“不要害怕。”
风声卷起她脚边的碎叶,少年漆黑的眼底仿似蕴藏星光。
“你总是习惯了忍让迁就, 但你知道吗, 宽容是最没用的美德, 是高高在上的剥削者创造的谎话。”
“不要惧怕讨厌别人, 或者被别人讨厌。”
“尽管去做你觉得对的事, 说你想说的话。”
许惩顿了顿,微微挑眉, 笑得痞气而狂妄。
“有我在你背后,你怕什么?”
“……”乔方语低着头,眼眶又泛起潮热,咬着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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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乔方语睡得并不好。
几次三番打开手机,又在最后关头把开关键狠狠摁掉。
她没看论坛,唐欣雅的消息却没停过,从起初的义愤填膺,但最后的疲于奔命。
[对不起啊乔乔……他们不愿意帮我一起删帖子了。]
[我相信你永远永远都不会是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只是,她没法说服别人和她一样。
乔方语闭上眼,那些凌乱的字句,就像是倒灌的海水涌进耳朵里。在她记忆里出现过的辱骂声混杂在一起,化成尖锐的长鸣——
乔方语猝然睁开眼,手臂压住了什么东西,痛感将她惊醒。
是许惩给她的那把画室钥匙。
她的手颤了下,将那把钥匙紧紧攥进掌心。
天还没亮,她听见奶奶轻声的呼噜和梦呓,心跳一点一点落回胸膛里。
这一次,她没再做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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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上午,乔方语和许惩到达教导处时,办公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