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只一个单独的、意义不明的字母。
却能够顶在一堆护工和订餐电话上面。
最显眼、最特别。
那天许惩依旧先送她回了学校,在接了胡志滔好几个电话后,才懒洋洋地跨上摩托。
电话那头胡志滔大呼小叫:“哇!无人机在喷火!好高级!”
“卧槽!有人求婚!好浪漫!”
“惩哥!你还有多久到啊!”
许惩说:“门口,快了。”——虽然是南城三中的门口。
那边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乔方语只听见了玫瑰、结婚、答应了,还有哗啦啦的掌声。
虽然听不清,但看起来那个拿无人机同对象表白的学长或者学姐,应该是收获了成功。
连带着她也有点开心。
如果当时应下邀约,是不是她也可以见证一下这样浪漫的时刻?
但她很快又把这点小情绪压下去,身子微微前倾,在暗巷边的嘈杂烧烤声里凑近了些,对许惩说:“再见!注意安全!”
少年跨坐在机车上,头盔把支棱的碎发随意地压下。
他探了下手,又在碰到乔方语脸颊的时候顿住,假装随意地帮她掸了下衣肩。
他咳了声:“有片叶子。”
乔方语不疑有他,催促道:“你快去吧,别让朋友们等急了。”
“好。周一见。”
等许惩风驰电掣地离开,乔方语才抖了抖外套。
……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大概是风把落叶卷走了吧。乔方语想着,收拾好了心情回宿舍去。
最近下过几场雨,气温降了些,夜间都需要穿上外套。
高二的学业任务也比之前重,七班近几次小测的成绩都一般,许惩更是几乎次次都拿倒数,连带着均分排名一起掉。
郭老师又拿他没办法,这人说不得赶不得,像个烫手山芋,还得供着,气得他嘴上长了好几个大燎泡,让几位科任老师加倍布置作业。
班里大部分人是敢怒不敢言,唯独教七班数学的邓老师提了反对,说作业不能太多,每个同学的学习进度都是不同的,需要有独立复习整理的时间。
他同郭政在讲台据理力争并取得胜利之后,全班都忍不住爆发了欢呼。
郭政气得摔茶杯而去,平日里最听他话的宋思学都在喊:“邓老师你是我的神——”
文静更皮一点:“邓老师,您来当我们班主任吧!”
邓格年纪比郭政快大上一轮,论资历也比他深。
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就已经花白了,眼周的褶皱很深,却总是喜欢笑,把眼睛眯成一道缝。
不止七班,只要是他教过的班级,学生们都很喜欢他。
乔方语也不例外。她还记得刚上三中时,因为班主任的冷落,几乎没有老师待见她。
只有邓格,会在表扬优秀同学的时候,毫不避讳地念出她的名字。
教室里还在哄闹,邓格笑得很慈祥,摆着手,连连说:“哎,不行呐,我做不了咯。”
他说着转过身,笔锋利落地徒手画出一个标准的正圆。
“别跟你们郭老师闹。你们成绩退步,他操心得很哪。好了,讲下上次的习题……”
各科老师们权衡之后,七班的作业基本还是维持了原样。
但郭政的批评还是让不少同学心生紧张,许多人暗地里给自己加了作业量。
宿舍熄灯后,打手电偷偷学习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以至于校门外小店的手电筒都脱销。
乔方语也减少了回家的频率,宿舍桌上的习题册越来越多。
哪怕是周末,送奶奶从医院透析回来后,她也会抓紧时间再多做些题。
比她更忙的是唐欣雅。
除去学校里的学业,她还在备考雅思,一项专门用于申请国外学校的英文水平测试。
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乔方语都有点惊讶。
那天她们在宿舍里聊了很久,乔方语听说她可能去国外上大学,因为唐爸爸的生意在欧洲发展得很好,想要将一家人都接到德国。
乔方语问:“那你想去哪里呢?”
唐欣雅也很迷茫:“我还没想好呢,我之前都没有去过德国,也不知道那边怎么上课。”
“何况我外公还在三中教书,他们早就习惯了南城的生活,我妈妈也想要在国内陪陪父母。”
“但我爸爸又说,德国的养老体系很好,也不像南城气候这么湿,久住也挺舒服,不然当初成吉思汗也不至于打到那边去。”
乔方语在床上听得咯咯笑,安慰她别害怕。
“你那么优秀,无论去哪里,一定都能适应得很好的。”
她故意用老气横秋的语气说:“你还小呢。大人们愿不愿意,他们自己会决定的。”
“你只要做让你最舒服的决定就好啦。”
那头唐欣雅静了会儿,吸了下鼻子,笑着说:“讨厌啦乔乔。”
“你现在怎么这么会安慰人了,搞得我这个做姐姐的都难为情。”
她俩一个生在年头、一个生在年尾,差了快一岁。
从刚开学时,唐欣雅就以“姐姐”的身份自居,给了她这个自卑又胆怯的“妹妹”好多照顾。
“这样也好,嘿嘿。”唐欣雅隔着宿舍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在昏暗的视线里望着对面的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