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地看着他,一双偏浅的瞳仁清透,仿佛一面洞悉一切的静湖。
沈饶认命地在心底叹了一声:“就是……许惩说的那些话,拜托别往外传。”
乔方语正色:“我明白。”
她清楚自己与他们之间的鸿沟,所以始终告诫自己,守好本分,无论有多心动,再好奇难忍,也绝不打探追问半分。
沈饶舒了口气:“多谢学妹。以后有机会,也欢迎你来沈家做客。”
乔方语礼貌地笑,点头应好。
沈饶离开了。
乔方语默默垂下头,整理着明日需要用到的文案。
收音室狭窄,桌椅四周都堆满了凌乱电线,乔方语干脆站着,弓着腰在纸上书写。
她不会将许惩说给沈饶的话告诉任何人。思维却忍不住地发散。
——她记得秦曼莉。
那个在医院将她推倒,还差点动手打了她的女人。
她是许彦的妈妈,又会是许惩的什么人?
她和许惩的关系那么差,如果由她来组织宴会,许惩是不是会受委屈?
……她曾经在许惩手臂上见过的,淋漓可怖的伤痕,会和她有关吗?
乔方语写着字的铅笔芯忽然断了。
她怔怔地看着纸面,半晌捏紧了笔杆。
她又逾矩了。
乔方语抿着唇,逼自己把精力集中到文本核对上。
收音室的门却传来被推开的吱嘎响声。
“抱歉,我很快就好!”
综合楼会有校工巡查,乔方语以为是自己逗留太久,刚想转身解释,却和倚在门边的人恰好对上目光。
“——!”
方才在脑海中翩飞的身影,此刻就伫立在她面前。
乔方语慌了下神,刚想说,沈饶学长已经回班了。许惩却低着头,漫不经心地朝广播室里面走来。
他个子高,在狭小地下层里得低着头。他略显不耐烦地跨过地上导线,撑着桌,趋向她身前。
极近的距离下,乔方语能看清楚他面孔的每一处细节。
不得不说,许惩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无论是比例分割,或是骨骼结构,都对作为艺术生的她,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很适合被画下来,或者做成雕塑。
乔方语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许惩眼尾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盯着看呢?”
乔方语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忙不迭转头:“没,没有。”
她逃避般移开视线,佯装看许惩身后的风景。小门外漏出最后一点夕阳,橙金色倒映在大理石地砖上,仿佛把整个世界都封进了一块流动的琥珀。
而她和许惩隔得那么近。近到呼吸都交错,气温都上升。
像是宇宙中漂浮的胶囊舱,被时间定格在琥珀里。
乔方语意识到,在此刻,她逃无可逃。
通红的脸颊和鼓噪的心跳像是投降的号角,根本不需要任何试探戳穿,只要站在许惩面前,她的情绪就根本无处掩藏。
“你,你别过来这么近……”
她连耳尖都涨红,勉强支起手臂,却不知道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中,非但没有半分威慑,反倒像是欲拒还迎的撒娇。
许惩清了下嗓,喉结轻滚,不太自然地偏过头,随手指了下她稿纸上的英文选段:“这是你明天准备的内容?”
“嗯……对!”乔方语迅速抽出纸页,盾牌似的挡在自己跟前,故意转换话题:“我再读一遍,许惩同学帮我听听有没有错误,可以吗!”
许惩垂着眼,睫毛乌沉沉的。
他顿了片刻,笑,说好啊。
乔方语如释重负,借着朗读的功夫和他拉开了点距离,才感觉空气好像恢复了流动,微凉的晚风穿堂而过,吹进狭小的收音室里,撩起她潮湿的发梢。
“There was someone who lived in a small village……”
她把脑袋都快埋进纸页里,才能微微缓和发烫的面颊。
而许惩就站在她对面,静静听着她的朗读。
乔方语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那么紧张。
文本她已经很熟悉,单词的拼读和连贯,沈饶也给她把过关。
明明第一次被文静赶鸭子上架,对着全校广播的时候,她都没有这样紧张。
可是在他的面前,她好像永远都是这么个手足无措,笨拙又慌乱的模样。
“Thanks for your listening. ”乔方语抿了下发干的唇,“结束了。”
她有点难过。
刚才那一遍甚至还不如她下午练习的时候,磕巴了好几次,还读错了一个连词。
许惩没有回应,乔方语垂头丧气地想,自己修行还是太浅。
她抬起头,想问许惩要不要回教室。
却见许惩搭着下巴,问:“乔方语,你想不想申请海外的艺术院校?”
乔方语愣了下,摇头:“暂时不考虑。我要留在国内照顾奶奶的。”
许惩点了下头,没再提:“也是。”
“对了,”他忽然露出一个笑,蔫坏蔫坏的,“刚才你读得——”
乔方语瞬间屏住呼吸,许惩抬手抽了她手上的纸,凑近她额头一点。
“Excellent.”
“……!”
短暂的片刻晃神,乔方语告竭的信心好像一瞬间又被充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