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指使你做的?交待清楚。”
那人不言,铁了心要耗着。
元蘅将短刀抛还给漱玉,神情倦怠不耐:“他不说,断他一指,断到他说为止。”
第42章 清梦
没想到元蘅是认真的, 就在漱玉握了短刀走过来的时候这人慌忙跪地求饶,模样好不狼狈。
漱玉停了手,用刀划过他的侧颊, 道:“老实说了,饶你不死。”
“是苏瞿苏尚书!是他拿着小人的妻儿老母相挟, 要我帮他做事。他要我提前钉死二姑娘房中的门窗, 偷换了给凌王殿下的酒,趁他醉引他前去, 锁上门再放情香……都是他逼迫的, 求元大人不要饶小人一命, 求元大人饶小人一命……”
元蘅眸中闪过异色, 但仍稳了声息, 继续道:“诬陷朝廷命官, 诏狱的刑罚你可都得尝一遍了啊。”
“绝非诬陷!绝非诬陷!小人若说句句属实实!他说, 凌王为顾及二姑娘的名节,绝不会大声张扬, 只许一刻钟,让小人谎称二姑娘不舒服, 将府中人引去……此事就成了。”
原本还想着撬开这人的嘴要费些功夫, 没成想只是拔了刀便将他吓破了胆。苏瞿实在是看人不清, 如此好交待的人也敢拿来用。
元蘅还得换了衣裳去应卯,没工夫在这里跟此人耗。
于是她交待了漱玉几句, 将此人再度捆好扔回了裴府去。苏瞿要害的是裴江知的女儿,如何惩处和思量, 自然得交给裴江知做才算稳妥和万无一失。
这一忙便忙到了傍晚, 雨后的楼阁笼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如浸了墨汁的山水画。
才踏回雪苑的门, 便听见说前院来了人,特意找她的。一问,才知道是闻临。
说起闻临,自从她高中探花后,这人便主动应允了退婚,再没有纠缠过人。可今日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元蘅自认为跟他没什么事可谈。
她捏了捏自己的肩颈松缓疲惫,一步没停地往前院去了。
闻临依旧端得一副温润如竹的君子模样,坐于竹席之上,手中还捏着一枚白玉棋子,神色认真地看檀木棋盘之上那下了一半的棋局。好一副谦和有礼的样子,可只有元蘅明白,不过是方便示人的皮囊罢了,揭开来看,内里不一定什么样。
“来迟了,元蘅请罪。”
元蘅吩咐人上了茶,便抿着得体的笑意坐在了他的跟前。
闻临落子,破局,道:“元姑娘的棋艺果真精妙,本王思索良久才得以堪破。”
元蘅看了身旁漱玉一眼,不咸不淡道“是漱玉下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将闻临接下来的奉承话都噎了回去,面色几度变化才折出来牵强的笑意,继续附和:“元姑娘身边的侍女都有如此棋艺,那可真是……”
他实在编不出话了。
元蘅拨了拨茶盏之上的浮沫,实在是忙碌一日口渴至极,便一饮而尽,搁下空盏:“殿下今日来是有何要紧事么?”
“没有便不能来见你么?”
闻临模样诚恳,“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
元蘅:“……”
何时熟悉过呢?
“你不知道,当时听闻你殿试高中,本王有多高兴!只是当时母妃不悦,逼迫本王退掉婚事,错过与你的那段缘分,如今想来,懊悔不已……惟愿你肯再给本王一次机会,这回绝不负你!”
好一段声情并茂,就差带涕泣泪的真挚话语。若给旁人听去,不知又有多少人说元蘅薄情。
元蘅看破了他的心思,打断了他的话:“殿下若是不愿去江朔,元蘅可以在陛下面前说上几句。今日这般感天动地的话,日后实在不必说了。”
如今皇帝和朝臣都在商议去江朔的人选。各路将军择了一遍,还有不少提议从皇子中择一人前去的。一来是可以历练,二来也等同于直接选出了留在启都的储君。
皇帝问遍内阁,最后问到了元蘅的头上。
其实意思很清楚,元蘅曾带兵戍守衍州,对用兵之道也算熟稔,比起那些高居庙堂摇笔杆的文官,元蘅倒是有几分经验,说的话也更为可信。
而今日闻临前来,就是要吹这个风。
见元蘅通透过人,闻临心中喜悦几乎再藏不住,但仍不想破坏了倾诉衷肠的气氛,想要继续:“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心意的……”
闻临的舅父苏瞿陷害裴江知的女儿和闻澈,是想要闻澈赶紧娶了妻,好赶去封地。如今闻临又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想让闻澈去江朔戍守疆境。
层层设计,生怕疏漏一点能让闻澈钻到什么空子,打乱闻临的储君之路。
真是好生辛苦。
看破不说破,元蘅笑着恭送了闻临离开。
他才走,元蘅面上的笑意就隐了下去。有人用心良苦,可是她还不清楚,不清楚闻澈想要的是什么……
一转身,她竟瞧见闻澈靠在屏风后,懒怠而散轻漫地扬着笑意,可是眸中却含着不快。
是不快,元蘅能看出来。
她一步都不多留,当即就往房外走,结果被他抢先一步合上了门,直接将她压在了门框上。他衣领处的清雅的香气她头一回闻到,想来是他来时特意熏过衣。此时这香气如游丝般缠着人,无赖又强硬。
身上的官袍宽大不合身,元蘅早就想去裁剪,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候,如今被这人叩住手腕,被衣裳缠住挣不开时,她才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