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或许这浮萍小镇,多年以后还能再现生机。
雪初凝这般想着,抬眼看向那尊无面神,将灵识散了出去。
那糊成一坨的泥塑之下,果然有一只被封印的邪祟。
那邪祟似乎已修炼出思想,意识到她的靠近,猛地散出一缕邪气,试图缠绕上她的灵识,将其污染侵吞。
好在雪初凝早有防备,只停留在宴清霜留下的封印之外,稍有不对,便立刻将灵识收了回去。
“胆子不小,居然敢对我动手。”
她丢了枯枝,拍了拍手,没好气地觑了那泥像一眼,“我可不是宴清霜,不似他那般慈悲心肠。装神弄鬼受了这么多的供奉,如今也该吐出来了。”
话音未落,她抬手翻掌向上,手心里立时聚出一簇火焰。
火焰跳动不息,呈现出妖异的冰蓝色,被她轻飘飘往前一丢,正落在那尊无面神的身上。
空气中当即响起一声尖锐的哀嚎。
“你呀,最好现在就虔心忏悔,说不定下辈子呢,还能投胎做个蜉蝣蝼蚁。”
她说着,后退至庙门边,“啊,差点忘了,被这冰焰一烧,必会形神俱灭。没有下辈子了。”
语罢,她扬唇一笑,转身离去。
身后冰蓝色的火光骤然大盛,转瞬吞没了那座荒弃的古庙。
雪初凝随手往后一抛,丢了个透明的屏障出去,恰好将那燃烧的火焰罩在其中,以防火势失控蔓延。
她的本意是除祟,若是不慎将这荒山也燃了,威胁到浮萍镇的安危,那罪过便大了。
正想着,她蓦地顿住脚步,直觉身旁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她。
雪初凝转头朝左侧嶙峋的山石看去,所见只有半人高的枯草杆子,密密麻麻地立在那里。
方才偷窥之人显然不是修士,甚至不会掩藏自己的气息,正躲在那山石之后。雪初凝甚至能听到那人心脏的剧烈跳动。
她方才所为,被凡人瞧见有些麻烦,多半要将她视为妖邪。
但她若此时上前解释,免不得要把人吓丢了魂。
让他们以为此地有妖邪也好。
这山里瘴气遍布,本就不详,如此一来,镇上的人们应也不敢再踏足这里。
这是好事。
思量一番后,她终是收回视线,循着今晨宴清霜带她走的那条山道,下山去了。
第7章 饴糖
因着阿婆腿脚不便,即便二人先行,也并没有离开太远。
身后浓烟直冲天际,一瞬又消散。
那火光似乎被结界隔档,但也依旧映得周围山壁,泛着幽微的冰蓝色。
宴清霜停步回身而望,一眼便瞧见那抹异象。
他的神色依旧平和,似乎对古庙里发生的变故早有预料。
自方才她说要停留片刻,他便猜到了她的打算。
那只猫儿一向调皮,也时常会做些出格的事。
此次能有心丢出个结界罩着那片冰焰,将影响化至最小,已实属不易。
何况那栖身泥塑的邪祟,本就冥顽不灵,难以度化。能彻底将其诛灭,倒也可保此地安宁,不失为功德一件。
至于那庙里的东西,常年滞留在这化外之地不受约束,如今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也是自食苦果,并不值得同情。
短暂驻足之后,宴清霜收回视线,继续朝山外走去。
不出片刻,雪初凝便追赶上了他们。
原以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那人必会问上几句,但他什么也没说,依旧目不斜视地沉默前行。
好似周围之事,都与他无甚关系。
她来与否,他也并不关心。
见他有意疏远,雪初凝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阿婆听到动静,知道是她来了,乐呵呵地开口同她说话,伸手要换她来搀扶。
那阿婆和蔼可亲,她身上衣衫虽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看得出是个整洁仔细的老人。
雪初凝并不抗拒她的亲近,便几步上前,搀住老人的手臂。宴清霜便无言在前带路。
她本不是容易郁结之人,也笑着同阿婆交谈,转眼便将方才的失落抛之九霄云外了。
几番攀谈之后,她对这老人也渐渐有所了解。
原来阿婆的眼疾已伴随自身多年,她一生凄苦,并无子嗣,丈夫也在多年前客死他乡。
好在她向来看得开,没有被这遭遇击垮,身体也还算硬朗,几乎不曾生病。只是近年因受邪祟之祸,失了些精气,才偶有脏腑疼痛难忍之症。
阿婆眼睛不好,如今独身住在这浮萍镇上,勉强维持生计倒也足够。
听闻山中有古庙,十分灵验。左右无事,她便想着同来凑个热闹,也向那无名的神佛说一说心中所愿。
倘若神佛有灵,便治一治她这眼疾,让她在过身之前,能再看一看这世间光景。
山路难走,古庙难寻,还不慎在半途把脚给崴了。
却没想到,这一来,竟还真让她遇上了宴清霜这尊“活佛”。“活佛”自称青相。
这村子虽荒僻,但大伙儿为了生计,也会有些年轻力壮的小辈去外面谋生,故而也听说过“圣子青相”的大名。
待回到镇上,一来二去便传开了。
阿婆一听,既惊又喜,当即便要跪拜。奈何腿脚不便,险些跌坐在地上。
宴清霜查看了她的伤势,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跌打扭伤需要休养,即便用了上好的灵药,也不会顷刻间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