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他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何种缘由,也终究是伤了她的心,无可辩驳。
“先前是我不好,可我不希望你出事……得知你会遭遇不测,我自是要来的。”
宴清霜艰涩开口,抬手替她拭去泪痕,“别哭了,阿凝,你知我心意。”
“我不知!”
雪初凝重重挥开他的手,然眼角余光却瞥见他腕上重新缠好的绷带。
猫儿惯常不会听话,她这次也是真的有些生气,方才那一下力道并不算轻,恰巧打在他左腕伤处。
白净的绷带上渗出几许血色,雪初凝记得他腕上的伤口很深,可他却一声不吭,若非手指微微蜷起,还以为他不知疼痛。
“是不是打到了?我看看。”
雪初凝慌了神,连忙坐起身抓住他默然收回的手,虽然隔着绷带看不到血淋淋的痕迹,但那伤口显然是裂开了,蹙眉小声道:“你不会躲吗?”
那伤口处应是未曾上药,只凭借灵力强行止血,旧伤累着新伤,愈合得极为缓慢。
她好像一瞬便忘了方才的不悦,噙着泪的眸子里满是心疼,“为什么……随便找只兔子山鸡,放些血便是了,何必让自己伤成这样?”
也不知是谁饮了野兔的血,便崩溃似的呕吐不止。
宴清霜止住她拆解绷带的手,不让她看那可怖的伤口,稍一用力将她拥在怀里,只低声道:“你不喜欢。”
雪初凝怔了怔,便收敛起浑身的刺,耷下毛茸茸的耳尖,再说不出一句怪怨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宴清霜的怀抱永远能让她安心,在这温暖里停留片刻,紧绷的心弦倏然便松弛了。
她当然知晓宴清霜的心意,也明了他对她的所有未曾言说的保护和怜惜,但这并不等同于她能够坦然接受他所选择的路。
更何况,宴清霜关于未来的一切安排,皆与她所愿相违,她却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阻止这场近乎玉石俱焚的复仇。
雪初凝从前曾对哭哭啼啼的女子嗤之以鼻。
哭有什么用呢?挽回不了要离开的人,也无法解决任何麻烦。
可自从于浮萍镇与宴清霜再次相见,她却仿佛也变成了这样的女子。
就比如现下这般,情绪翻江倒海,偏要挤出眼眶,好似欲将这三年来所受的委屈倾数宣泄。任凭那人百般安抚,也止不住,停不下。
她初时只是默默流泪,到了后来,压抑的低泣便在一瞬间爆发。
她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伸手搂紧了宴清霜的脖子,埋首在他肩头,任凭泪水在他衣上晕开痕迹。
宴清霜抬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浅眸里仍是化不开的寒冰,内里盛着的悲伤却愈加浓重。
雪初凝的哭声许久才渐渐停歇,她止住抽噎,未曾松开环在他颈间的手。
“你不该来找我。”她垂下眼睫,通红的眸中依旧黯淡,“如若狾毒得解,你终究还是会离开我,不是吗?”
“不会了。”
宴清霜未作迟疑,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抱紧了她,“只要我活着,便再不会离开你身边。我存在一日,便陪伴你一日。”
“阿凝,若这世上没有你,也不必再有宴清霜了。”
听到这话,雪初凝好容易忍住的泪花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可她知道,宴清霜不会为了她放弃仇恨,他也绝不能放弃。
她告诫自己保持理智,执拗地推开了他的怀抱,仰起挂着泪痕的脸,一双美目故作冷漠地对上他寒冰似的眸。
“我贪得无厌,我要的从来不只是陪伴,我要你爱我,你明白么。”她似乎被那眸中的冰棱刺痛,苦笑着移开目光,“但修炼禁术者不可动情……你所修功法如今已然大成,还会有爱和欲么?”
宴清霜眉头轻蹙,似是有所迟疑,他只觉心上受了重创一般痛苦不堪,却又仿佛被猫爪轻挠,勾得神魂簌颤发痒。
雪初凝见他沉默,便以为这便是他给出的答案,何况他原本就早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对此毫不意外,只仍旧难抵失落,便再不想与他同处一室。
而当她正要起身离开之时,宴清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雪初凝没有回头,却听见他难过到近乎祈求的声音:“我有……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她愕然回眸,尚以为他会错了意,但腕上陡然一紧,下一瞬却是天旋地转。好在床褥松软,跌上去也不觉疼痛,只她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便被柔软的唇舌不算温柔地封住了惊呼和思绪。
雪初凝头脑阵阵发懵,狾毒发作时她那件被草木砾石划烂的衣裙,仍搭在一旁的木架上。她现下穿着方才换上的轻纱罗衣,却又在几下裂帛声里破碎开去。
无处可避的冷意令她睁大眸子,宴清霜松开她的唇,细密的吻沿着颈侧一路游移,落在敞开的襟领里。
雪初凝微仰着头,呼吸如同溺水之人回到岸上时那般急促。盈着水光的唇瓣微启,那张被狾毒折磨得苍白的脸,也终于恢复了些许血色。
宴清霜眸中难平的欲壑越发深邃,雪初凝如梦初醒般颤抖起来,她抬手轻抵在他身前,慌张的心跳带得声音也栗栗不安,“宴清霜,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次宴清霜没有止歇,只徘徊在她颈侧温柔安抚,哑声说道:“我没有哪一刻会比现下更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