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盏应声而碎,柳息被吓得一个激灵,便听面前的女子冷声道:“出去,别再来烦我。”
柳息赶忙应是,将要退至门外时,又迟疑着转过身来,“还、还不知姑娘芳名?”
话音未落,脚边又碎了一只酒盏。
“滚!”
柳息还未反应过来,便觉自己像是被一阵冷风推了出去。
房门猛地关上,引来楼下不少仍在借光温书的读书人的目光。
他摸了摸鼻子,转身而去,却并未回房,反倒去同老板娘说了几句,而后径直往后厨去了。
第二坛酒也很快见了底。
雪初凝醉得厉害。
她的皮肤在月色下似是渡了一层浅淡如水的光,左手腕处的捏痕已消退得差不多了,也几乎已觉不出痛感。
都说“一醉解千愁”,她只觉脑中空空,却仍是止不住地去想宴清霜。
她原想着再下去要一坛,反正瞧老板娘的反应,想来宴清霜留下的银钱也足够她吃喝不愁。
但她此刻酒劲上头,几乎站立不稳,便又犯了懒,重新在榻上躺下。
正此时,敲门声却再次响起。
雪初凝原本不欲理会,只道那书生脑袋一根筋,没完没了,着实惹人生厌。
但这一次,那人竟不等她应答,自顾自地推门而入。
她心中一烦,一把将抱在怀中的空酒坛狠狠朝门口摔去,“说了别来烦我,听不懂吗!?”
意想中的碎裂声并未出现,雪初凝直觉有异,但她脑子混沌一片,此刻全然不愿多想,便听见那人合上房门,淡淡出声:“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喝酒了?”
听到这个声音,雪初凝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她连忙翻身坐起,便瞧见宴清霜将手里的空酒坛放在一旁,又用灵力将地上四分五裂的两只酒盏复原,而后提步朝她走来。
琉璃净世虽非佛门,却也有许多清规戒律,其中之一,便是不得饮酒。
雪初凝犹记得,当年她调皮故意在宴清霜的茶水里添了小半杯酒,他因此生了好一通闷气,之后有近半个月都没同她说话。
她从此便再不敢在他面前提半个“酒”字。
今次饮酒被他撞了个正着,她难免不会心虚,酒也醒了大半。
“我……我在合欢宗嘛,离绯掌门最喜饮酒,时常要拉着我陪她,久而久之便会了。”她道。
宴清霜却没有多言,只道:“你伤势未愈,少饮。”
听到这话,雪初凝只当他是一心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不愿再管着她,故而说的是“少饮”,还找了个她有伤在身的理由。
她猜想那人去而复返,许是因为先前许诺要为她澄清谣言。
他向来重诺,这次定然也不例外。
她低垂着眼睫,闷声道:“你不喜欢酒气,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说罢,她便拿起空了的酒坛往外走去。
宴清霜却拦住了她:“不必,且放着吧。”
雪初凝动作一顿,又乖乖回去坐着。
他收拾好了屋子,盘膝在茶席上坐下,淡声道:“流霞镇上有家医馆,我将玉叶父亲的手札拿去同大夫探讨一番,故而回来得有些晚。”
雪初凝微微一怔,意识到他似乎是在同她解释,便又缓和了脾气,低低应了一声,心中的石头也终于放下。
还好,他并未真正离开。
第24章 喝药
她规规矩矩地坐在临窗的美人榻上,离那人远远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绞着裙摆,沉默半晌才垂着头小声道:“还以为,你就这么丢下我跑了。说也不说一声……”
宴清霜生起手旁的茶炉,将茶盅里已经凉透的茶水换掉,然后从灵墟戒里取出一只广口的瓷瓶,用指腹在瓶身上试了试温度,便起身走到雪初凝身边,将瓷瓶递给她。
雪初凝抬头看他一眼,便听他道:“趁热把这个喝了。”
“什么东西?”
她一边疑惑,一边接过瓷瓶,取下塞子的瞬间,一股又浓又苦的药味立时扑入鼻息。
她嫌恶地皱起鼻子,连忙将盛着药汁的瓷瓶还回去,“我不喝!”
宴清霜道:“你的身子需要调养,不喝怎么会好?”
雪初凝想也不想就拒绝:“突破失败遭的反噬无药可医,母亲和琅寒师父都没办法,就连潜梦师叔的灵丹也无济于事。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我才不喝!”
宴清霜一早便知道她不会乖乖喝药,索性拉过她的手,将药瓶塞了进去。
“灵丹仙草皆是以灵气浇灌而成,你灵脉本就受损,所用之药应在于调理,再用那些增补灵力之物,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试试以凡间草药调配的方子,兴许会有些效用。”
雪初凝倒不是不信宴清霜的话,想来他今日的确是在医馆忙碌了整整一日,回来前还不忘专程给她调了补身的方子,她心中其实很是欢喜,也不愿拂了他的好意。
只她平生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最怕喝苦药。
她犹豫片刻,另一只手反抓住宴清霜的袖子,嘟着嘴道:“那你喂我。”
可宴清霜这次竟没急着推开她。
他在她身旁站立良久,反倒当真拿回瓷瓶,递到她嘴边。
雪初凝的小心思一经得逞,几乎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当即就着宴清霜的手,小口小口地喝起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