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雪初凝抬眸看他一眼,之后便埋头继续吃饭。
那来使却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多谢宴宗主,如此,我等便随三公子在不尽山庄,静候大驾。”
他吃了瘪,本也不愿在此多待,对着二人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便逃也似的出了客栈。
待那一行人离开之后,雪初凝终于放下筷子。
她噘起嘴轻哼一声,垂着眼睫也不说话。
柳息在一旁自觉多余,便起身寻了个借口离席,“后厨还有几样点心,我去给二位端来。”
一顿饭下来,宴清霜几乎没动筷子。
他抬手添了些茶水,又给雪初凝倒了一杯,“言三公子并非不好相与之人,他邀你我同去,应也只是为尽地主之谊,你为何会如此反感?”
雪初凝又哼一声,却不接他的话,“‘雪姑娘’,哼,不叫少主,改叫姑娘了是吧?”
宴清霜:“……”
她又道:“还去什么‘不尽山庄’,这名字听着就晦气。你倒好,那人一说你便应了,在我面前怎不见你如此好说话?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说罢,她故意将脸撇向别处,想看他如今还会不会哄着自己。
可偏偏宴清霜对于她的小把戏早已一清二楚,先前他乐意哄着她,现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了。
他放下手中杯盏,问:“当真不去?”
雪初凝在桌下绞着手指,几乎未作迟疑,“去!”
说完又暗骂自己没出息,只以宴清霜如今的别扭做法,难保他不会借机离开。
今日放他独去医馆,已是她做出的最大让步,她现下只想将他牢牢锁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再不愿和他分开半刻。
*
墨宗之人倒是比雪初凝预想的要周到许多。
虽说那几个使者在得了宴清霜的允诺之后,便先行离开,但也照旧将来时备好的马车停在客栈外,并留了车夫和一名小厮在旁候着。
那小厮搬下脚凳,请她与宴清霜上马车。
这时柳息却匆忙追出来,对着二人喊道:“阿凝姑娘、宴公子——点心!”
雪初凝闻声回头,微微挑眉。
宴清霜见她似乎有些兴趣,便对一旁的小厮微一点头。那小厮很有眼力见儿,立刻小跑过去接下那只装着点心的食盒。
雪初凝笑起来,对着柳息遥遥说道:“谢啦。”
说罢,她便提着裙角钻进了车厢。
那马车很是宽敞,里面铺着柔软的锦垫,足够舒展腿脚。
车厢内的小几上备了清茶。
雪初凝打开柳息送来的食盒,捏起一块咬了一口,随手递到宴清霜嘴边,“宴师兄,赏个脸嘛。”
宴清霜挡住她的手,却也不恼。
“看来宴师兄不喜欢这样,那我换个喂法如何?”
雪初凝笑着收回手,重新取了一块咬在口中,抓着他的衣袖倾身过去,糕点的另一侧堪堪触碰到他的唇角,立时沾上了些许碎末。
她含笑抬眼看他,却见那人一动不动,竟也不作推拒,只一双冰眸淡然地看着她,目光里似是带有警告之意。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雪初凝再不敢过分逾越,生怕他一怒之下当真走掉,便也见好就收。
她稍稍离开几寸,用手取下口中的糕点,故意从宴清霜碰过的那处咬了下去。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便见那人的耳朵尖,肉眼可见地泛了红。
“宴师兄脸上弄脏了,我给你擦擦。”
雪初凝轻笑一声,抬手抚上他的唇角。
可这一次,终是被宴清霜躲了去。
他面上维持着镇静,却不自然地端起茶水,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低声道:“再敢胡闹,把你丢出去。”
雪初凝嘻嘻一笑,弯起眉眼,“你舍不得。”
宴清霜无言以为,索性不再看她。
而她却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方才便想问你,当年各宗先是出言诋毁,后又对妖族发难,少不得有墨宗在其中推波助澜。你当时为浮玉宫出头,不也被他们口诛笔伐?”
“自琉璃净世出事之后,亦有不少墨宗弟子幸灾乐祸,尤其那个言君殊,可没少趁机搅浑水。”
雪初凝正了神色,眉头轻蹙,“这些事你也都知晓,缘何现下还对他们如此客气?墨宗那些个碎嘴子,我恨不能见一个打一个!”
宴清霜微微垂眸,雪初凝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
墨宗执笔如刀,门下弟子所作文章,在世间流传甚广。
只这文章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当事人一清二楚,在外传成了话本子、戏折子,便免不得要被添油加醋搬弄是非。
他费心隐瞒身份,本不想此时暴露行踪,可偏偏遇上了雪初凝,偏偏她一门心思要跟着他。
偏偏她如今过得并不好。
此一时,彼一时。
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
宴清霜斟酌着词句,耐心同她解释:“此次仙缘大会,主事者乃是言家三公子言君同。他这些年执掌的上善堂一向主和,与言君殊的琢玉堂水火难容,墨宗也因此分为两派,内斗不休。”
“当年适逢言宗主退隐,墨宗由言君殊掌权。言三公子性子荏弱,也并无争权之意,对于驱逐妖族之事,他的本意并不赞成,奈何当时在众人面前说不上话,便也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