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永远那么亮，永远能被所有人看到，说不定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能把一切想说的都说给那个人听。”
夏知荔从没安安静静地听蔺柏说这么多的话。
还是这般细腻的，是她从没想过能从他口中听到的风格。
她不知怎地就想到了木心诗里面的那句——
“从前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很慢。”
比起从前时承着爱意的邮件总来往得慢，蔺柏口中的把心事偷偷装在心里，只敢被星星知道，好像是一种更难以释怀的遗憾。
“天上也会有邮差吧——”
不知是不是静谧夜色下，人就容易童心泛滥，说的话可能家里楼下玩闹的小孩子都不会信。
“那些寄存在星星上的话，会在刚刚好的时候被送到他耳边，会被听到。”
夏知荔对自己的一番说辞颇为满意，一双水汪的杏眸依旧楚楚地望着天上星，被他们两人的这几句对话修饰，再抬头望去只觉得无边无际夜幕中的星星点点更捎上了几分神秘的浪漫主义色彩。
没注意到蔺柏悄悄后撤了半步，站在她的余光盲区里，久久注视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为什么会有人只甘心把心里话说给星星听呀。”
夏知荔突然觉得蔺柏口中所谓的“故人”提出的想法很有趣，她彻底被卷进了这个问题的漩涡，认真地在思索着。
在听到夏知荔这句话时，蔺柏的眸子悄然黯然了一瞬。
“你不会有想说又不想说的话吗？”
蔺柏没正面接夏知荔的话题，又给她递回了一句反问。
在听到蔺柏突然的这一句问话时，夏知荔整个人一怔。
她已经被自己方才的那一套理论彻底说服，人生匆匆不过几十年，不可控的遗憾已经很多很多了，那那些还有机会能说出口的话，何必苦苦埋在心里，只能无声地说给星星听。
原本可以坦坦荡荡说出来的，何必等它一点一点在心里铸成遗憾。
她收回视线，半侧过身，刚好对上蔺柏正低垂下眼睑。
“我喜欢过你，喜欢看你在赛场上从不放弃、喜欢看你拿着奖杯爱不释手，有幸能成为过你的粉丝，真的很幸福，一直想感谢你，没有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就没有现在的我。”
“还有什么想说的呢——”夏知荔亮着眸子，想得很是认真，“还想说刚刚的表现真的很帅，让我重新见到了那个勇敢追梦的少年，所以别为那一点小小的失误否定自己的能力。”
“还想说，当年的事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对不起Twink、没有对不起所有选手、没有对不起中国电竞、没有对不起梦想的纯粹……你没有错，也不用后悔。”
“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差这一句吧，”夏知荔轻抿了下唇，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拳，“要是我能让所有人知道当年的真相，让他们知道是他们错怪你了，你就复出好不好？”
“清清白白地上场，清清白白地再回来。”
第31章
星星邮差·031
把心声一句接一句地吐露出, 夏知荔能感受得到心里压着的石块一点点地松散，最终坦荡无痕。
秉持着说出去的话不能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概不负责，夏知荔眸里含笑, 专注地盯着蔺柏垂下的眼睑。
没有对视，蔺柏好像也能感受到她视线里的温度。
她甚至没说, 希望蔺柏能上场再拿个冠军, 再重荣中国电竞的辉煌。
夏知荔只期冀，他能清清白白地上场、又清清白白地回来。
她“爱”过的少年，只要清清白白的, 毫无顾虑地走在追逐梦想的路上, 就好。
“不可能回去了。”
蔺柏的神色依旧冰冷, 在夏知荔明晃晃的情绪渲染下, 依旧保持着极度冷静和理性。
“如果没有乔麦, 就没有今天的我, ”蔺柏仿着夏知荔的语式, 话说出口与夏知荔截然不同的情绪, “不会被你看到、不会被你认识、不会被你……喜欢。”
蔺柏别别扭扭地挤出最后两个字。
“现在这样, 挺好的。”
度过了这几年的时间，他已然习惯了现在的孤身一人, 习惯了委身暗处偷偷看他们身在光束正中。
“你甘心和这个圈子毫无瓜葛啦？”夏知荔“明知故问”，依旧直直地凝视着他，试图把他任何的细微表情都收纳于心, “那……就不会对今天的失误耿耿于怀了吧。”
她很巧妙地给蔺柏设了个无论他如何选择, 她都能找到话茬继续游说。
突然一阵风过，捎来几分寒意, 夏知荔被冷风一激，下意识地把拳头攥紧了些。
蔺柏静在原地了好几秒, 才最终缓缓抬首，利落地脱掉外套，抬手、落下，精准地把衣物落在夏知荔帽子上。
整套动作又极为迅速又慌张，但还是持了些恰到分寸的绅士距离。
他转身向楼内走去。
“那陪我再随便玩几把。”
晚风捎来了他不咸不淡的回答，也是蔺柏的选择。
哪怕“无名无分”，他也做不到和电竞圈了无瓜葛，哪怕没有观众会在意他的下场比赛，他也没办法做到对自己今天的失误熟璍视无睹。
“好啊——”
夏知荔把他“堆”在自己帽子上的衣服轻披在肩上，又整理得服帖，慢慢悠悠地跟在蔺柏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