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甄巧喜提三个大作业,但还是抽时间和他一起去了。
她不记得,上个时间线里,是谁陪他来看这场演出的。
但她记得,无数次错过和他一起看音乐剧的机会后,那一次的9月22日有多后悔。
他们一起走进大礼堂,穿过一对对腻歪的学生情侣,到角落里的空座坐下。
这也算是莫向晚的怪癖之一。
他对于观影位置没什么挑剔,倒不如说,反而钟爱犄角旮旯。
甄巧从未问过他原因,但她心里大概有数。
因为与众不同,莫向晚青少年时期经常被排挤,无论走到哪里都处于人群的边缘。童年带来的影响从未消散过,他也就一直习惯了坐到边缘的位置。
估计如今这些一口一个“男神”的小姑娘们,是很难想象出曾经的莫向晚是什么可怜样的。
任何特质都是双刃剑。
谁也不知道谁能真正笑到最后。
小的时候,班里的小霸王们骂他洋鬼子,讥讽他五官长得奇奇怪怪,鼻子太高太大。
长大之后,混血感风靡全国,他光凭一张脸就能出圈。
小的时候,大家嘲笑他书呆子,嘲笑他孤僻不合群。
长大之后,他们的妈妈都在羡慕15岁保送华大的天才,深思熟虑的高冷还是个加分项。
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舞台上,高中生“埃文”深受社交恐惧的折磨,孤独地在聚光灯下敲电脑,讲述他对归属感的渴望,以及一直处于边缘的痛苦。
“甚至不会有人注意我……即便我……明天就消失了。”
舞台上,男演员台词说得很动情,眼里甚至能看出点点泪光。
甄巧想起了小学时候的莫向晚,刚认识他的时候。
不知道他是否也曾这样想过?
他是否也曾因为同学们的排挤而难过?
甄巧仔细想想,竟找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
在她所能记起的片段里,莫向晚的表情从来都是淡淡的,就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般,当然也从未表达过类似的困苦。
淡蓝色的聚光灯中,男演员和女演员深情对视,柔声对唱。
甄巧悄悄转头。
莫向晚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剧社同学们的表演,灯光在他的瞳仁中闪烁。每一根睫毛都是专注的,也是温柔的,总能让人想起一只大大的牧羊犬。
这侧脸,该死的好看。
难怪自从他青春期长开之后,就没人欺负他了,谁敢霸凌这么一张脸啊。
不过说实话,还是小学时期的莫向晚更让人有保护欲。
小小一只,躲在角落抱着书,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外界的一举一动。
竟有些怀念。
虽然这怀念是建立在某人的痛苦之上,可她还是忍不住。
莫向晚发现了身边人的目光,眼睛微微转过来。
甄巧又移开了目光。
莫向晚便也又将眼神拉回了舞台。
音乐剧社终归也就是个学生社团,大家都是业余选手,一个半小时后,演员们的嗓子都在抖,音准也开始飘。
但莫向晚的眼神依旧很专注,和他欣赏专业剧团的神情没什么两样。
甄巧毫不意外,她习惯了他的尊重,也喜欢这点温吞的尊重。
终于,演出结束。
莫向晚抱起两束花,走到台前,递给最边上的两个小配角演员。
台下的同学们浅浅地惊呼尖叫。
大家都认出了这位帅气的天才男神。
甄巧笑了。
这也是他的习惯,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在看学校音乐剧社演出时,总会提前买几小束花,送给边缘的演员们。
有些演员有亲友团,演出结束时便会收到朋友的捧花;有些演员则不善交际,没有亲戚朋友来看演出,谢幕时便只能两手空空。
而莫向晚,会把他买的花,送给没收到花的演员同学们。
这样一来,无论是谢幕时还是合照时,每个演员怀里,至少都会有一束花。
“你们演得很好。”递花束过去时,莫向晚不忘夸道。
那两个同学接到外院男神送来的花,感动得快要哭出来了。
“谢谢!”
亲友没能来看演出的遗憾,也就至此弥补了大半。
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那样的温柔,甚至能够融化演出的夜晚。
甄巧不怎么记得18岁的莫向晚了,尤其不记得他那时也这样温柔过,光记得他平常多烦人了。
再次走过这段岁月,她很荣幸,见证了不曾注意到的美好。
走出大剧场时,夜空布满星星,整个宇宙都开始浪漫。尽管寒风凛冽,但心脏泵出的血液火热到极致。
路过便利店时,甄巧买了两杯巧克力牛奶,其中一盒递给了莫向晚。
她不怎么喜欢这种甜水,但有的时候,就是莫名想尝一尝。
离睡觉时间尚早,他们绕着东区的健步道散步,喝巧克力牛奶。手指摸着温热的纸杯,时光懒洋洋的。
甄巧透过光秃秃的树杈望星空,今天没有雾霾,她久违地见到如此清晰的北斗七星。
“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对于一个学生社团来说。”
“判我作文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