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向晚愣住了。回味过来后,他有些局促地低下头,装作太辣要喝大麦茶。
只是——
甄巧看到了他红透的耳根。
记忆中她从没看到莫向晚这样子过,这个永远淡然永远游刃有余的人工智能,从未因为一句话脸红过。
说错话的羞耻感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诡计得逞的奸笑。
甄巧突然就不消沉了,笑道:“合租室友还是科研好伙伴,多好的买卖。”
莫向晚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清亮的欧式眼满是幽怨。
甄巧越说越来劲了。
“哦,懂了,怕和异性合住影响不好,妨碍你找金凤凰。”
“……”
“还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趁月黑风高闯入你房间动手动脚,你又打不过我,只能受着?”
“……”
终于,莫向晚再也受不住了,浓密乌黑的眉毛一竖,筷子一放就去结账。
糟糕,调戏过火了。
甄巧赶快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小莫同志,别生气。”
莫向晚腿很长,几步就跨到了收银台。按比例来说甄巧腿也长,但她毕竟比他矮了半个头,小跑才能跟上。
“没生气。”莫向晚掏出手机,面无表情。
甄巧食指戳戳他的肩膀:“狡辩,你就是生气了。”
而一眨眼的功夫,莫向晚已经买好了单。
服务员小姐看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需要开票吗?”
“不需要。”莫向晚很礼貌地冲她笑了一下。
“好的。”看到帅哥冲自己微笑,服务员小姐也笑成了一朵花。她拿起旁边一篮子薄荷糖,晃晃,“来点薄荷糖?”
莫向晚便从中拿起两片,柠檬味的塞到甄巧手里,自己撕开一片葡萄味的。
甄巧这才反应过来问题,瞪大眼睛:“哎!说好的我请客呢?”
“你以为我生气了,其实我是在抢买单。这波你在第一层,我在大气层。”莫向晚笑得很自豪,指节敲了敲她的头顶。
甄巧打开他的手:“碰你姐姐的头,大不敬!”
莫向晚转身往座位走去,摆摆手。
“大两个月就叫‘姐姐’了?那你下次见到姜雪柠的时候,别忘了甜甜地喊她一声‘姐姐’。”
甄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穿上羽绒服,冲他呲牙咧嘴:“别提她了!再说,当心姐姐撕烂你的嘴!”
“是是是。”莫向晚笑得不能自已。
“真没创意,你还是装你的八国混血吧。”
“Yes, ja,oui,да,はい,sí,nαι,Tak。”他一直很听话,比世界上最优秀的警犬还要听话。
虽然甄巧听不懂,但那磁性的嗓音柔柔的,还会根据语种不同前后鼻音轻巧变换,她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说说笑笑走出了餐厅。门的另一边是凛冽东风中的黑暗,但他们身边散发的热气驱散了一切寒冷。
路人们看呆了,心想这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方式真不一般。他们谁也没想到,其实这二位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大约这就是异性挚友的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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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周,甄巧欣慰地发现,郝大昌能准时来上课了。
早八的课即便是好学生们都难免上下眼皮打架,而这大一学年稳坐倒数第一的小老弟,竟然还能提前五分钟到教室,不慌不忙将一切学习用具准备就绪。
甄巧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用过起床帮拖鞋,毕竟那玩意确实可以称为新式现代刑具。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曾在另一个时间线上浑浑噩噩的少年,如今一点一点克服着游戏瘾。
郝大昌对产品设计的兴趣提起来了。
期末小组作业提交了一稿,他所在的组设计了一个“原地鼠标”,参照了Thinkpad小红点的原理。很有趣的想法,据说初始创意还是由他提出来的。
这是专属于教师的成就感,也算是平淡无聊的日子中的一种调剂。毕竟重复经历同一天,知道了未来所有事情,会一定程度上削减生活的激情。
唯有突发奇想的改变,才会带来为数不多的惊喜。
比如没过两天,甄巧就收到了莫向晚修改的版本。那篇曾被《DesignIssues》退稿并附上“English should be improved”的论文。
距离发过去不到三天,一如既往的高效。
尤其在这位语言学教授同时负责三个项目,带了两个研究生的情况下。
打开文档时,甄巧整个人震住了。
原来语言也能有如此力量,看得人心里一颤就不敢再看。准确优美的用词与流畅到极致的表达,每个字母各得其所却毫不死板,就好像那不是一片死气沉沉的论文,而是梵高死前最后的大作。
读着读着,她都觉得自己的研究高端大气上档次了不少。
难怪那家伙投国际期刊就没怎么吃过瘪。如此有力量的语言文字,任谁看了都要多留意几眼。
甄巧再度修改了一遍,改了几个术语表述和注释细节,就再度投给了期刊编辑部。
夕阳西下,柔美的金光射入窗子。对面的胡老师出差去了,近期这间办公室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看了看日程表,明天,她这个忙碌又可怜的青年教师,终于有时间去健身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