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雾微怔,脸上泪痕干涸,表情也衬得呆呆的:“什么?”
“这么喜欢让人提问。”
靠边停好车,程则逾解开安全带,侧过身,一手搭在椅背上,散漫地打了个响指:“既然小庄老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问一个。”
半密闭的车厢内,庄雾低低嗯了声。
有些事太难堪,其实她很怕他问,不确信自己可以坦然回答,可更不想骗他。
下一秒,程则逾目光定在她脸上,出其不意地问了句:“饿不饿?”
反应了一会儿,庄雾倏然抬眼,怔怔地看他。
“看来是不饿。”程则逾轻叹一声,腔调拖得老长,“这家便利店的关东煮味道还不错,可惜了——”
他不好奇,不过分关切,只是轻飘飘地打伞,开车门,调笑她,问她饿不饿。自尊心在将破之际,又被完整地安放回安全舱。
庄雾吸吸鼻子,小声说:“其实有点。”
“知道了。”程则逾翘了下唇角,推开车门,撂下一句车里等着,然后冒雨穿过车前,径直走进旁边明亮的便利店。
白T黑裤,最单调不过的搭配,可他单单穿梭在雨中,就有让人目光追随的吸引力。
手机在掌心震动。
庄雾回过神,看了眼来电人,是雎静。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接起来:“学姐。”
“怎么了?”雎静语气紧张,“我看你打了两个电话。”
“刚才出了点小事。”庄雾抿抿唇,停顿了下,“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真的没事?”
“嗯,没事了。”
雎静听她声音,没察觉到什么异常,暂时放心下来:“那就好,我刚才在楼上堵人,没拿手机。”
庄雾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你楼上的人应该在家。”
雎静气定神闲地说:“那当然,我敲了老半天呢!”
“然后呢?”
“他怂了,没胆子开门。”
庄雾被她的语气逗笑,朝便利店门口看了眼,程则逾正站在柜台前结账。她若无其事地聊过几句,飞快挂了电话。
玻璃被轻敲两声。
庄雾按下车窗,程则逾把干净毛巾递进来,说:“先整理一下。”
庄雾点点头,迟疑两秒,还是说:“你别淋雨了。”
程则逾微微挑眉,朝车内扬了扬下巴:“伞,递给我。”
“好。”庄雾扭身,从后面拿起伞递给他,然后看着他撑伞返回了便利店,她关上车窗,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
便利店内。
“先生……”
“先生?”
程则逾回神,面前的店员欲言又止,视线正落在他手上。他眼皮微耷,看到随手拿的巧克力不知不觉被掰碎了。
“这个也要。”
清冷嗓音从耳侧落下,程则逾手上一空,本该呆在车内的人此刻站在他旁边。
庄雾把巧克力递给店员,走到关东煮的机器前,拿了纸碗,一串串往里放,直到堆不下,把碗放到收银台上,又转身走向货架。
程则逾一直静静看着,她在货架间穿梭,浴巾消失,头发也已经干了,蓬松地散在肩上,灰裙肩带很宽,长及小腿,靠下的位置有几块偏深未干的湿渍。
来回三趟,庄雾终于心满意足,冲店员浅笑:“就这些了,谢谢。”
程则逾低头,自觉点开付款码,打趣道:“有点贪心啊,庄音音。”
庄雾想说自己付钱,还未开口,门口的隔热帘突然被掀开,“欢迎光临”机械声响完,紧接着是浓重的酒气。
进来的是个醉醺醺的中年男人,路过他们时上下打量,视线令人不适,他踩着拖鞋,摇摇晃晃走向冷柜,没一会儿拐回来,推开那一堆零食,砰地一声,把两瓶易拉罐磕在柜台。
店员礼貌提醒:“先生,请您排队。”
“他们这么多东西,结到什么时候?”男人站在庄雾旁边,故意左晃右倒,“小美女,尊老爱幼懂不懂?”
庄雾没说话,肩膀下意识往后躲。
程则逾把庄雾拉到身后,脸色冷下来,中年男人对着店员轻嗤一声:“看见没,人家小情侣都没说什么,你管什么闲事?”
店员为难地看了程则逾一眼,犹豫片刻,无奈伸手去拿那两罐酒。
下一刻,程则逾忽然抬手,将那两罐酒轻轻拨开,手腕松垮地搭上庄雾肩膀,没使劲儿推了下:“去,再拿点。”
庄雾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回了货架。
程则逾斜靠在柜台,垂着眼,也不说话。他个高骨架宽,挡在那里,有种无形的威慑力。男人砸了下嘴,拿起自己的两瓶酒,刚要递给店员,手腕倏然被抓住。
程则逾没表情地斜睨过去:“尊老爱幼,懂不懂?”
他下巴朝货架那边一扬,面不改色地沉声道:“这里,她最小。”
男人用力甩开他的手,反作用力太大,他控制不住后退两步,干瞪着程则逾,心底暗自掂量,最后骂骂咧咧,空着手离开。
小麻烦解除,庄雾朝门口探了眼,只多拿了包糖,结完账后俩人没走,直接在靠窗的休息桌前坐下。
雨积成水,从斜檐边往下坠,打在路面反光的水洼上。
庄雾指给他看,语气轻松地说像烟花。
程则逾没看窗外,对着她侧脸,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