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楼晟愣了愣,反应过来,“哦,他在路上呢,肯定会来的。”
说完自嘲地笑了下:“沁沁,我知道。你既希望他来,又不希望他来。人嘛,偶尔纠结一下,很正常。”
孟予沁敛眸不语。
几分钟后,走廊传来从容不迫的脚步声。
孟予沁抬起头,等着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屏风外,那个身影进了包厢,脱下大衣挂在门旁的衣帽架上,抖落一身寒气。
其实一切都变了,但又好像从未变过,无论经历过多少难熬的日子,如今的他还是清风霁月的模样,挺直的脊背从未弯折过。
“看看,这不就来了。”楼晟原本想缓和一下气氛,但一转头,看见孟予沁复杂的神色,便没再吭声,默默敛了笑意。
这顿饭吃得略显沉闷,全程只有楼晟在说,其余两人皆是沉默。
陆哲淮没吃多少,十分钟不到便起身离座:“还有事,先走了。”
楼晟抬眼:“啊?这就走了。”
“嗯。”陆哲淮看了眼手机,转身往外走。
孟予沁忽然放下筷子,起身绕过陆哲淮,在彼此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撂下一句话:“我们谈谈吧。”
...
露台风大,陆哲淮背靠围栏点燃一根烟,猩红火星时明时暗,轻雾缭绕。
一米的距离,孟予沁倚着围栏站在他身旁,看着远处光芒漫溢的城景。
“当时我确实很恨你。”她缓缓开口,说了两人间的第一句话,“我爷爷去世的时候。”
陆哲淮敛眸,在淡白色烟雾里平和地说:“我知道。”
“但是我承认,我有私心。”孟予沁将真心话摊开,说,“我以为出了那样的事以后,家里长辈不停施压,你再低头认个错,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
“但是没想到。”她蜷了蜷手指,指尖被寒风裹挟着,隐约发疼,“没想到你根本不低头,甚至——”
她突然停顿下来,仿佛如鲠在喉。
陆哲淮帮她接下去:“甚至什么,甚至命都不要?”
“你就没后悔过吗?”孟予沁转头看着他,语气里难以觉察的压抑,“何必那样做,家里给你铺的路不好吗?就为了一个姑娘,付出那些生不如死的代价,你不觉得自己很傻吗?”
“如果你说的是差点把命丢掉这件事,的确很傻。”
陆哲淮微微低头抖落烟灰,寒风利刃一般划过眉宇,他眼底倒映着细碎火星,暗过一瞬之后,又是灼热的明亮——
“所以我后悔了。这条命无论如何我都要攥着,因为我根本放不下她。”
“这辈子只能耗她手里。”
...
凌晨,盛栀夏入睡前往落地窗下看了一眼。
陆哲淮的车还停在那里,被路灯暖黄的光线笼罩着,车前倒映斑驳树影。
看了一会儿,她闷闷地回到床上,忍不住给他发消息:[一天到晚,你真是闲得没事干]
那边“正在输入”半晌,她收到一条回复:
[麻省理工渣男一号:等你熄灯了我就走]
她故意说:[那我要是开灯睡呢]
[麻省理工渣男一号:那就等天亮,你熄灯了我再走]
“......”这圈子,怎么把人绕进去了。
不过这一晚,她久违地没有做噩梦。
虽然梦境依旧凌乱,但都是些平和的画面,偶尔是一片很淡的白,雾一样,掩盖一个不太清晰的身影,忽远忽近。
-
十二月即将结束,又一场大雪纷扬降临。
陆哲淮早起前往心理咨询室,门一开林医师就已经等着他:“老朋友,又见面了。有新的困扰吗?”
陆哲淮脱了外套,拉开椅子坐下,沉默一会儿,说:“我想知道,怎样才能让她更快好起来。”
林医师若有所思,微笑道:“作为医生,我也想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有些心理问题就是反反复复,不是吃一颗药就能解决的事情。”
顿了顿,医生又补充:“想想过去的你自己,不就知道了吗?”
陆哲淮昨夜又在车上睡了一晚,身上的衣服还带着暖风浸透的温闷,但沉默时整个人没什么温度。
前年结束治疗的时候,林医师说他的病历本是这里最厚的一沓。
如果类似的痛苦,她现在也正在承受,那他宁愿全部由他经历。
“不过你们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我只能说到这儿了。”林医师看了看手表,遗憾道,“啊哦,不能和你多聊了。她的预约时间在......十分钟后。”
陆哲淮忽然抬眼,漆黑眼眸直直看着对方。
林医师耸耸肩,眯着眼友好地笑:“所以,你现在要走吗?”
...
盛栀夏停好车,打开车门,风雪席卷而来。
她原地搓搓手,呵了呵气,心想应该买副手套了。
院落里积了层雪,她下意识踩了踩,抬头时视线一晃,在不远处看到熟悉的车。
寒风吹起她垂落的发丝,视线被挡了一瞬,再眨眼时,车牌的确是那几个数字。
没有看错。
半晌,她犹豫地收回视线,提步往私宅大门走。
按下门铃,门边的通讯小框亮起来,林医师露个脑袋跟她打了个招呼,下一秒门自动打开。
她推门而入,没成想面前来了个人,她直直撞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