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那瓶水,拧开,仰头灌了大半瓶,喉结上下滚动。
盛栀夏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他,语气微讽:“陈聿,你行啊,日子过得挺折腾。”
陈聿灌完一整瓶,将空瓶子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懒笑一声:“在别人手底下干活么,都是这样的,有人来场子闹事儿,那我肯定得掺和。”
盛栀夏看他这一身伤,真成野狗了:“钱比命重要?”
陈聿依旧是笑,他眉眼野性十足,笑起来倒有两个浅酒窝:“我命硬。”
近处有一排石墩,他挑一个弯腰坐上去,正好能仰头跟她说话。
“你吃饭没?”
盛栀夏耷着眼,不答反问:“要是我没回来,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你回来了。”陈聿摸摸后脑勺,好像觉得自己给她添了麻烦,“警察打你电话的时候,我还想着让你敷衍几句,说你没空来领人,让我自己回家算了。”
盛栀夏踢他运动鞋:“我是那么无情无义的人?”
陈聿摇摇头,以为自己说错话:“当然不是!”
两人斗了几句又打闹了一会儿,盛栀夏站累了,也挑一个石墩坐他旁边。
陈聿调整坐姿跟她面对面,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敛了笑意,沉声问:“在那边,没有人欺负你吧?”
盛栀夏觉得他此刻的眼神特别像那种护卫犬,跟小时候替她打架出头时一模一样。
她笑了笑,淡淡说:“没有。”
陈聿再三确认:“真的么?”
他满眼都写着“在意”两字,盛栀夏忍不住反问:“如果有,你要怎么办?”
陈聿眸色沉沉:“我会弄死他。”
盛栀夏听见“死”字头都大了,又踢他:“一天天死啊活啊的,能不能安分点。”
陈聿也不躲,心甘情愿让她踢,笑着:“只要你没事儿,我就安分。”
另一边,车窗全然降下,陆哲淮搭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又逐渐放松,手背筋骨愈加清晰,衬着腕表边缘的冷感。
街道两端遥遥相对,但她的笑意全然映入他眼底。
不知为什么,有一瞬间他很烦躁。
第14章
周辰悄默声看了陆哲淮半晌,渐渐地,心里咂摸出味道来。
陆哲淮一直看着那个方向,手臂搭着窗沿,腕表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微风渐起,车窗外树影摇晃,路灯光线也随风飘忽一瞬,半明半暗,照不亮他眼底情绪。
没人猜得透他,但人人都羡慕他。
周辰所能知道的,像这种程度的二代或三代,从出生起就像一个物件一样,被各方面度量。
有能力的会被家里按照一套精英路线培养,长大之后好涉足人情场、利益场,得志,或显贵。
至于没能力的,普遍会被家里随便打发,比如扔到国外混个学历,再给点钱,让他们自己找点事干,只要不拿姓氏给家里惹麻烦,怎么都行。
周辰自知达不到陆哲淮这种水平,如果自己算是后者的吊车尾,那陆哲淮这一类,连被称为前者塔尖都算低估。
他好像什么都拥有,无论外在还是内在。但没人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究竟想走哪条路。
他总是沉静理性,周身散发出清峻疏离的气质,好像这辈子都不沾半点劣等欲望。
偏是这样的,越是够不到,才越让人心痒。
这个圈子水深,充斥着各种肮脏传闻,上哪儿找得到这样一张白纸。从始至终那么多人盯着他,想窥视他心中是否有真实的情.欲,结果却是一次次的淘汰、失败。
没人能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而他除了蜻蜓点水以外,似乎也不能给予别人什么更深的情绪。
终于,他视野中的人远远消失在街道转角,周辰咳了一声,试探道:“看老半天了,什么这么好看啊?”
陆哲淮收回视线,淡然将车子启动,眼底还余存一丝难以探清的深意。
“没什么。”
周辰“哦”了一声,佯装不经意,悠悠道:“那小子叫陈聿,性子野,办事干脆利落,在熟人面前还带点儿憨,好使唤,我就把他留下了。”
“至于那姑娘嘛,我还真没见过。”周辰看向他,挑眉,“你要是真想认识啊,包在哥们儿身上。”
零落光影随着车速转瞬即逝,陆哲淮目视前方,漫不经心扶着方向盘,嘴角勾起微浅弧度:“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
“嗐,我有什么事情——”周辰一愣,赶紧拿起手机看看,“我靠,这帮女的跟我来真的!”
周辰前段时间玩嗨了,脚踏多只船,如今终于翻车,几个姑娘联起手来,专门找人堵在他家门口,扬言只要他敢回家,就没他好下场。
“救救我吧哲淮!”周辰对着他双手合十,虔诚又无助,“我家门口一帮壮汉守着,老爷子那儿我是真不想回,住酒店我又死路一条,求你了,让我住你那儿吧。”
陆哲淮面色一沉:“不可能。”
周辰要急死了:“真求你!我知道你洁癖,我不碰你东西不就成了?床我不要行了吧,沙发也不碰,你就让我睡地上!求你求你,就这几天,帮兄弟挺过去,事情处理完了我立马滚!”
陆哲淮知道他欠的那些风流债,没有要管他的意思:“你不如现在就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