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别别扭扭地说:“让我觉得,你会变得和以前不一样。”
许晏禾懵懵的,“和先生有什么关系?”
闻浔把脸转到另一边,还是有点赌气:“你们有共同的经历,很多年前就认识,他说那些文绉绉的话你都能听懂,但总是听不懂我说的,这难道不是区别?”
“这怎么能一样?”许晏禾急得又要哭。
“怎么不一样?”
许晏禾替自己辩解:“我活了二十年,在孔府的时候,三天两头听先生讲课,听家里的主子说话,他们都是这样说话的,我来这里才三个月,每天还要抽出半个小时学写字和算术,连手机都不怎么会用,你怎么能要求我完全听懂你们说的话呢?”
许晏禾第一次这样流畅地说出一段话,竟是使用在和闻浔的争吵中。
许晏禾讲完之后,两个人明显都愣了一愣。
空气静了几秒。
被许晏禾这么一反驳,闻浔也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但他心里清楚,他想说的不是这个,听不听得懂都是小事,真正的理由他说不出口,只能弯弯绕绕,顾左右而言他。
让他彻夜心烦的是叶今安那句
——既然没拜堂,就算不得夫妻,晏禾也不必死守着当年的规矩。
叶今安出现之前,闻浔很讨厌许晏禾天天追着他喊他“少爷”,他不明白许晏禾为什么非要坚持这个称呼,明明她接受其他新事物接受得很快,却在这件事上死拗不过。
叶今安出现之后,闻浔忽然变得惴栗不安,他开始害怕许晏禾将“少爷”这个称呼收走,也害怕和许晏禾的关系回到原点。
他甚至卑劣又自私地想:许晏禾,你还当我是你的丈夫吗?
“我的意思是,”闻浔顿了顿,嗓子里像是压了块石头,沉沉闷闷:“我希望我们能一直像以前那样。”
“我也希望。”
闻浔抬眸,和许晏禾的视线对上。
许晏禾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是你不理我的,我都没有变。”
“那你今天晚上去见叶今安,聊了什么?”
许晏禾顿生困惑,“我没有见先生。”
闻浔愣住。
“我今晚见的是以微的老板,她希望我去她公司做设计师。”
闻浔脱口而出:“你答应了?”
他的语气急切到把许晏禾吓了一跳,后脑勺都撞到墙上,她捂着脑袋,无辜道:“没有啊,我说我很满意我现在的工作。”
闻浔的心猛地悬起,又在许晏禾坚定的否认中,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昏暗壁灯将许晏禾的瞳孔照得亮如炬,灼着闻浔的心,尽管已经心动无数次,但还是忍不住滑动喉结,呼吸停滞。
“为什么?”闻浔装作若无其事,实则满心期待地问:“我这里很好吗?”
“很好很好。”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许晏禾忽然意识到她和少爷靠得太近,少爷盘腿坐在她面前,她的鞋尖差一点就会碰到少爷的裤边,近得能听清彼此呼吸声。她的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少爷,我不会离开的。”
闻浔定定地望着许晏禾。
心跳声轰鸣不止。
少年时求而不得的回答,竟在许多年后,从这个穿越而来的小古板嘴里说了出来。
闻浔一时分不清,是他把许晏禾捡回家,还是许晏禾把他捡回了家。
有一瞬间他很想把许晏禾抱进怀里,但他没有付诸于行动,因为许晏禾会被吓到。
@无限好文,尽依誮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能在想象中探身靠近,在想象中伸出手臂圈住许晏禾,很快他又耻于此举,中断了思绪,强迫自己岔开话题。
“我、我还没有吃晚饭,你能陪我吗?”
许晏禾惊讶:“没有吃饭就去喝酒了吗?”
“嗯。”
“不可以。”
“知道了。”
闻浔回答得很老实。
许晏禾用手撑着床头柜费力起身时,闻浔又将她拦住,认认真真地道歉:“对不起,这两天是我故意冷落你,以后不会了。”
许晏禾来到现代社会之后无意间接受了很多人的道歉,比如闻茜茜的朋友雷蕾,比如黄文沅工作室的助理,她从一开始的惊诧变成解气,但那些都是瞬间的情绪。只有闻浔这次的道歉,让她觉得心情豁然明媚,像是阳光从乌云缝隙里绽出金光,蔫巴许久的小禾苗重新开始生长。
她起初还藏着笑意,只小小地勾起嘴角,但抬头时被闻浔瞧了个正着。
耳尖一下子红了。
“我……”许晏禾用手指绞了绞被眼泪浸湿的面巾纸,咕哝道:“我原谅你了。”
闻浔松了口气。
他扶着许晏禾站起来,然后走到厨房,自己热饭热菜,许晏禾问他:“少爷,你吃不吃蛋炒饭?”
闻浔说不用,从微波炉里拿出热好的菜,立刻开始大快朵颐,简直把剩菜当做山珍海味。
许晏禾把蓝莓洗好,放到盘子里,然后手搭着手坐在闻浔对面,看着他吃饭,碗筷碰撞出叮呤咣啷的响声,一如三个月前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