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禾有些发懵,但她很快看到了红灯笼高高挂起, 丫鬟笑着说:“你看,是不是?”
她怀揣着疑惑和不安, 回去找苑萍。
苑萍不在, 后厨和厢房都没有。
她站在偌大的院落里,显得孤零零。明明要拜堂成亲的人是她,可是这一切又好像与她无关。
她换上自己亲手做的嫁衣。
阴雨带来阴风,灌进她的袖管, 一阵寒意迅速弥漫至全身。
这时候,少爷的书童应该走过来,让她去一趟少爷房里。
可梦里却没有。
梦里的许晏禾站在床边, 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外面吵吵嚷嚷的热闹声忽然停下来, 孔夫人带着丫鬟管家朝她逼近, 一步步走到她的门口。孔夫人撩起旧帘子,将许晏禾打量了一遍,然后纤手一抬, 管家就拿着麻绳走了上来。
“这衣裳真漂亮。”
“去了阴曹地府继续穿吧。”
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得狰狞可怖,逐渐扭曲。
“不要!”
许晏禾从梦中惊醒。
凌晨两点, 醒来就睡意全消,许晏禾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密室的阴影还留有余威,许晏禾心里生出几分恐惧。
她先是把自己蒙在被子里面,还是害怕,她只能去找闻浔。
穿拖鞋都加快了速度,可到了闻浔门前,她却停了下来,恍然想起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少爷最近也不会熬夜打游戏了,现在大概率已经睡熟了,她怎么能吵醒少爷呢?
她懊恼地揪了揪头发。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主卧的门开了。
闻浔穿着一身灰色睡衣,挑了下眉,“你在干嘛?吓唬我?”
少爷显然也没睡,许晏禾松了口气。
她忽然想起什么,“少爷,你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她就跑了回去。
闻浔倚着门框等了几分钟,只听见隔壁先是一阵窸窸窣窣声,紧接着脚步声忽然变轻,是刻意的蹑手蹑脚,下一秒,穿着一身藕色袄裙的许晏禾从昏暗夜色中冒了出来,一个大跨步冲到闻浔面前。
“被我吓到了吗?!”
许晏禾满脸写着期待。
闻浔抱着胳膊睨了她一眼,毫无反应。
显然,她的“女鬼造型”在闻浔面前是雕虫小技,毕竟闻浔在密室里也显得极为淡定。
“少爷,你胆子好大。”
“因为我心里没鬼。”
许晏禾傻兮兮地笑,“我就知道!”
闻浔打开走廊的房间门口的灯,顶灯的光照在许晏禾身上,将她乌黑顺滑的头发照得更显光泽,衬得她秀靥清雅,看起来像展示柜里精致漂亮的汉服娃娃,闻浔微微失神。
“怎么了,睡不着?”
许晏禾长吁一声,“嗯,做噩梦了。”
闻浔把她带到阳台,两个人坐在秋千里,藤制秋千虽然是双人的宽度,但闻浔身材太高大,刚坐下来,许晏禾就被挤成小小一团。
夏夜微凉,闻浔拿了一条薄毯给许晏禾。
许晏禾裹着薄毯,留了一大半给闻浔,闻浔晃了晃秋千,说:“不用,你自己盖。”
半晌,许晏禾说:“少爷,我打算忘掉以前的事情。”
她没有详细说,闻浔也没追问。
“好。”
“昨天有个女孩子在淘宝上找我,她要订婚了,想寄几块料子给我,让我给她做件裙子,我没有同意。”
闻浔转头看她。
“因为在我们那儿,婚服都是女孩亲手做的,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一点一点做,一直做到出嫁那天穿上。所以她找过来的时候,我没有多想,就拒绝了,但我改了主意,我准备接下这个订单。”
“为什么?”
许晏禾笑嘻嘻地说:“工费一千块呢!”
闻浔静静地看着她,一眼看穿她强装的幽默。许晏禾嘴角僵硬的笑容慢慢变浅,最后慢慢往下撇,变成极委屈的样子:“因为我觉得自己很可笑,我辛辛苦苦,那么用心地绣了这身袄裙,最后没能拜堂也就算了,小命都差点丢了。”
闻浔的心情和许晏禾一样愤懑,他恨不得穿去一百年前,抓住那个所谓的孔夫人,将她扔进墓坑之中活埋了,替她儿子积德还魂。
“我觉得嫁衣也不是那么值得珍惜了。”
“不能代表什么。”
“也不是十几年的证明,只是一件衣裳罢了……”
许晏禾说:“少爷,我打算接那些来料做成衣的单子,不考虑那么多了。”
“你决定了就好,也不要太辛苦。”
许晏禾笑了笑,“不辛苦,我做着很开心,跟以前比,现在做什么都开心。”
两个人看着远处星星点点。
凌晨的夜空漆黑静谧,许晏禾说:“北潼不怎么下雨。”
“是,但相比江南会有点干燥。”
许晏禾伸出两只手,撩开袖管往上推了推,露出两只纤瘦的胳膊,再往上,能看到一些未消的伤痕。她知道闻浔看见了,她没有躲藏,第一次主动给闻浔看。
她伸出右手在左胳膊上滑了滑:“是有一点点干,摸起来都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