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神权世界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安瑟狄斯抬头与女孩对视，湖蓝色的眸子里泛起淡淡的涟漪，无声深邃了些，他弯起眸：“殿下，您或许有什么误会……我从来，就没有说过拒绝的话。”
如果要拒绝，早在一开始天使长问他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拒绝了。
都说神明悲天悯人，神的领域不容杀孽，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被赶下界去，从今往后再也得不到神明的庇佑。
安瑟狄斯从来就不是一个乖巧的孩子，他的内里甚至有些离经叛道。
在从前，他一直都按照家族的要求生活着，通过选拔成为神侍为家族赢得荣耀，这些他都漠然看在眼里，从未对此产生任何感想。
以前是觉得无所谓，现在想想，有一个信仰的神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
如果那位神明是她。
透过少年漂亮清澈的眸子，竺初可以读出其中隐藏的深意，被神性状态压制住的心有些微微悸动。
她不太习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么低的碎片，遂伸手扶他：“你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可以不用那么拘束。”
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确实令人感到太窒息了，条条框框的束缚，几乎就已经剥夺了他们所有的自由。
很难想象那些天使到底是怎么活上几千上万年的，这可真是太难熬了。
一个合格的神侍，应该无条件听从神明的指示。
哪怕这个只是在他们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安瑟狄斯很高兴，少女神明好像在无意中将他划进了内人的范围，这是人类从来都不敢想的与神的距离。
他听话地站了起来，然后挪步到了少女身边，垂下的睫毛遮掩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神性状态下，竺初自己的情绪对观察事物是影响最小的，安瑟狄斯的每一个小动作，在她眼里看来都分外明显。
她心中暗笑，纤白手指抓住了少年露在外面那一节漂亮的手腕，微微抬头望着他：“不坐下陪我吗？”
神明的声线平平静静，好像这只是最简单的一句问话，不带其它任何情绪在里面，纯粹得令人心动。
顺着女孩的力道，安瑟狄斯坐在了她的旁边，鸦羽般的长睫轻颤，投下一片阴影在眼睑处，侧颜美貌而纯净，他一言不发。
竺初不太在意，继续欣赏花园里的景色，好像把少年拉到身边坐下，就只是一时好奇的举动，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沉默令少年有些无措。
到底只是个刚成年的孩子，心思不算深，之前敢做出种种大胆的举动，就已经是他力所能及的试探了。
安瑟狄斯的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衣角，顺着少女的视线看过去，那里有几束光透过翠绿的枝叶，照射在地上，仿佛在某一刻绘出了形状。
他舒了口气：“殿下，您想去看看人间吗？”
第370章 神明与信徒11
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在征询意见，对象是神明。
安瑟狄斯的分寸拿捏得很到位，听了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少年安静垂眸的模样，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人舍得责备他。
美貌在有些时候是祸害，在有些时候却也是利器。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去看看。”
竺初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这个世界神明是不能够轻易下界的，不然容易扰乱人与神之间的平衡关系，她现在帮星月女神掌管着气运，肯定也不可能为所欲为。
很多事情必须要有限度。
神明的答案在意料之中，安瑟狄斯并没有过多失落，意识到女孩对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能够无限宽容以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找话题，和女孩闲谈了起来。
这份惬意是他来神殿之前想都想不到的。
毕竟这里本身就代表着束缚，进来以后也代表着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抛弃了属于自己的一部分自由。
庆典结束得比想象中的快。
在庆典期间，神殿是不会出现黑夜的，这是默认的规矩，而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就代表着庆典即将走向尾声，神明们也结束了难有的聚会。
黑暗覆盖天空，阳光在一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什么时候，花园里出现了许多萤火虫，将这一方天地隐隐约约照亮。
正好能够照亮他们回去的路。
竺初休息得差不多了，就先站了起来，将目光递给少年：“回去的路上，就由你来带路了。”
黑夜同样是星月女神的主场，如果竺初愿意，她的视线可以遍布整个神殿，找路什么的对她来说完全不算难事。
只是她不愿意这么做而已。
“是。”
安瑟狄斯很快跟着一起站了起来，他想要伸手去扶女孩的手，女孩行走间却与他恰好错过，只能够感受衣角从手心慢慢滑走。
冷冽的月色下，神明的背影孤高圣洁，就如同他以前很多次见过其他神灵一般，带着遥远的距离感。
安瑟狄斯握紧了手指，心里略微失落了一会儿。
但很快，他又记起自己的任务，走上前去为女孩带路。
半路上的时候，遇到了之前跟在竺初身边伺候的那些天使们，他们见到自己的信仰归来，连忙整理衣袖，一起跟在了后面。
队伍顿时又变得庞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