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安平从前的司机来找梁执。
司机的儿子犯了事,需要一大笔钱摆平,梁安平不觉得那司机知道什么要紧的事,很严正地拒绝了,司机看梁安平是这个态度,也见识过他的手段,不敢威胁什么,就拿了一些照片和一个药瓶来给梁执。
药是处方药,上面有名字,医生和日期都对得上,不像造假,而那照片是一封绝笔信,写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一看就是他母亲的字迹。
“心脏骤停是真的,但不是自然死亡,酒精加安定……不知道吞安眠药自杀有没有什么痛苦,应该没有,也许就是睡了一觉,醒来已经到一个新的世界了。”
那里没有丈夫和闺蜜的背叛,也没有沉浸在失败感情中无法自拔的冷漠儿子。
梁执的声音很平静,也许是太多年过去了,他的自责已化作置身事外的冷冽。
周弥想说,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次,她希望他们那时候没分手,她希望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一直在一起,可是声音哽咽着,心中涌起巨大的恐惧,只能抱紧他的腰,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什么。
换做是自己,周弥不知道能不能像他一样,悄无声息地挺过来。
“所以,不管别人说什么,你不要觉得自己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因为从我看完我妈的绝笔信那一刻起,我和刘茉文就注定会分手的。”
“她知道这些事吗?”
“应该不知道,我觉得有点对不起她,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讲,她也是无辜的,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只能用别的方法补偿她。”
这样想来,从梁执决定和刘茉文分手,到他们真正分手,还经历了一年多时间。
周弥不知道他的考量,也许是为了不让梁安平察觉什么。
事实也的确如此,过去的一年,梁执拼凑起很多碎片,梁安平当年坚持要梁执出国,是想把儿子支开,好处理离婚事宜,财产分割是很头疼的事,婚姻关系存续多年,想要不大出血,就得先转移一部分。
“我妈的选择,也许是她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报复方式。”
隔着一条人命,梁安平后来没能如愿和情人再续前缘,便有了撮合情人的女儿和自己儿子的念头。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在下一代身上实现了。刘母一开始不同意,最后还是让步了,看起来越清高的人,骨子里越爱钱。
梁执后来才拼上这最后一块拼图,但他也彻底的看清了梁安平:一个变态的负心汉。
他不再是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喜怒不行于色,伺机而动。
但刘茉文是个好女人,起码她是真的爱他的,周弥听完这一切,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我和刘茉文一起去爬山的那次,她找机会单独和我说话,我当时差点就坦白了酒吧的事。”
“为什么改主意了?” 梁执也很好奇。
“她说如果我还和你联系的话,让我多关心关心你,因为你有时候会心情不好,会有不好的念头……”
刘茉文当时没说抑郁症这三个字,周弥隐约猜到了。
梁执的态度很坦白:“我之前看过心理医生,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所以这些年都很配合,如果你不想和抑郁症患者谈恋爱的话……”
周弥吻住了他的嘴唇,态度有些蛮横。
梁执也热情地回吻,他想说的是,你不想也没有法,因为我是注定要和你在一起的了。
天快亮了,两人都昏昏沉沉的,但都不愿这样睡去,梁执又闯进了她的身体,也许是经过了前两次的磨合,一切都水到渠成,他们沉溺到不可自拔。
中午醒来后,周弥一边吃着梁执叫来的早餐,一边回信息,看到有三通老张的未接电话,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梁执坐在她对面,见她回完老张的电话之后,眉头拧得紧紧的,问道:“怎么了。”
“厂里有点事。”
“什么事?”
“小事。” 周弥尚不清楚事情的全貌,不想把梁执牵扯进来。
“今晚一起吃晚饭吗?” 梁执有点不放心,本来打算回去的,后来又改变主意了,总部下午有个重要的会议,但他已决定改成视频会议了。
“你今天不回去?”
“还要在分部待一天。”
周弥放下刀叉,亲了他一下:“我们下午再联系。”
她离开酒店,开车回家换了衣服,来到厂里的时候,门口已经堵了四五辆大卡车。
“怎么回事?” 周弥问老张。
“村干部在里面,要收回土地。”
周弥很意外:“续约的事情不是很久前就谈好了,就等着明天过合同了?”
“反悔了。”
周美芳办厂的这块地是租的,十二亩,当时和村里谈好了价格,一万一亩,租约是十年一续,她有优先续租权,也早就和他们达成了协议,按照租约,下一年的租约还涨了两成。
周弥往会客室里看了一眼,坐了七八个人,村长也在,外面又围了二三十个人,有几个人不管墙上的禁烟标识,大大咧咧地抽着烟。
“周总,这件事有点不寻常。” 老张招呼这些人一上午了,工人们见门被堵着,不敢来上班,今天本来要安排发货的,也不得不延后。
“我去看看。”
她屏住呼吸,路过那群抽烟的人,一进会客室,立刻笑容满面:“曹书记,黄村长,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