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身影忽然迈入,气势冷峻。一手握着糖葫芦串, 看着有几分可笑,但安永笑不出来。
因为他的另一只手,闲闲地上勾着“官”字令牌。
安永脸色微变,犹犹豫豫地问道:“官、官爷?”
做生意的,大多最怕遇到官差,随便弄个什么由头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安永只是个学徒,帮师父看着医馆,要是出了什么事,把他卖了都不行。
男子走进屋中,安永立即将门上的木板拆掉,将柜台后通常是路大夫专座的靠背椅端至身前,殷勤地开口:“官爷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您在这先坐一会儿,我给您去沏壶茶。”
“不必。”程寺漠然道,“白小姐有话要问。”
言下之意,她有话问,你就不能关店。
安永连忙道:“小姐,您问。”
见到他这副模样,白桃忽然抿起唇,“我没有什么要问了。”
安永又望向程寺。
“小姐。”程寺在问白桃的意见。
白桃望向安永,眼底有些失望:“我们走吧。”
身后的男子屈着身,声音温温和和地提醒:“小姐,您小心脚下。”
只在几句话之间,他就已经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其实白桃的地位更高。
白桃闷闷地走出路家医馆,程寺跟在身后,在他们俩的后面,还有小安大夫的呼喊:“白小姐,官差大人,有需要您再喊我——”
少女垂着脑袋往前走,理也不理。
程寺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又开始不知所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白桃感觉身侧有人拿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她,一回头,便看见程寺向她递来糖葫芦串。
少女忽然间笑了出来:“不用,这是送给你的。”
程寺默默的抽回糖葫芦串,不解地看向她。
白桃垂着头,停下来时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嘟囔道:“只是觉得这个人不合适,现在我得再找下一个目标。”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小,但程寺还是能听清楚。
白小姐想成亲,要找夫婿。程寺想了想,开口道:“户房有人口资料,可以查。”
“啊……”白桃忽然愣住,只是找个人,难道要动用官府的资料?
“不,不用了。”白桃连忙拒绝,“怎么好麻烦你们。”
“不麻烦。”程寺开口,“为了方便征调士兵,五年之前,朝廷下诏整理成年男子的卷宗,容貌、家世一应俱全。”
白桃愣愣地听他说完这些。他一次性说了这么多话,让白桃有些惊讶。
少女想了想,卷起的辫子松开,干巴巴地道:“也不用。”
被拒绝之后的程寺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两个人便一齐沉默。
“我们先回去吧。”白桃先开口。
两个人一道折返,自然是送白桃回家。大道东向,回家的途中,白桃心中有事,程寺的话又不多,故而一直安静着。
“是小姐——”不远处有人忽然道。
白桃一抬头,便发现原来是二哥和马六,不由得抿抿唇瓣,对他们来得这么晚不是很满意。
“原来是和程大人出去了,怪不得一路没看到你。”白桥问,“还在生气?”
白桃想起来,也不怪他们没找到,在官府外的街口,白桃故意让程寺避着他们。
这便扯平。
白桃轻咳一声:“我和程寺出去转了转。”
她没有交代去城西找小大夫的事,而程寺也不会说。
“现在还生爹的气吗?”白桥问道,“你和他计较做什么,他年纪大了,容易动怒。”
白桃不以为然地看向他:“那爹问我们俩的时候,你拿我挡在前面?”
“是二哥不好。”白桥当即认错,“想要二哥怎么补偿你?”
他态度这样好,白桃便很快不生气了,轻哼一声:“欠着。”
“都听妹妹的。”白桥见她消气了,才解释道,“其实二哥一直留意着小芹家,她还没嫁人。但二哥怕爹觉得二哥坏,才不敢说。”
白桃成功被这番话转移注意,冲着白桥眨了眨眼睛:“真的。”
白桥回答:“真的。”
他们兄妹聊天,还有两个人跟在身后,马六笑呵呵地在一旁看着,程寺则是一贯的没什么神情。
快到家了,白桃转身对程寺道:“不用送我了,我哥在。”
程寺回答:“好。”
目送白桃和哥哥离开以后,程寺很快回到官府,抬眼之间,就已到东司户房。门上一把铜锁,用的是最简单的锁芯。
回到官府之后,程寺回屋写完给殿下的信,坐在屋里一点点将糖葫芦串外面的糖衣剥掉。
酸甜交加,于他而言是很新奇的体验。
东司户房一大早便迎来了一个人。
御卫营程大人,他沉默寡言,气势冷酷,当差的官员见着他都得赔着笑喊一声“程大人”,心底其实在发怵。
程大人进了库房,取下库房中的户籍卷宗翻看。卷宗资料十分重要,白樟和其他两人都不得不跟在身后,以防程大人有什么提问。
幸而程大人翻看完,又将所有卷宗在架子上排布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