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喜出望外,像见着财神爷似的,应一声:“欸!”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低声提醒:“这些糖块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艺,三天才能制出一块来,十分不易……”
白桃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能不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无非是价格贵云云,她索性扬了扬手打断:“邱昀。”
邱昀从腰间摸出松绿绣银的袋子,漠然地问他:“多少?”
那钱袋子布料软滑,绣线精致,一看就非凡品。小太监身上不带银子,带了一个财主。
“好嘞这位爷。”店小二立即改口,“不急,小的先给您包好,再到柜台去结账。“
店小二忙前忙后,各样的糖块分别用小的纸盒包好,再装进大的礼盒。最后包出六个礼盒,小二一人拿不下,邱昀也上手帮忙。
他们刚走出糖屋,细细碎碎的声音便从远处传来。
“那小太监看起来还挺有面,身旁几个人都替他拎东西。”
“他买的什么,糖块?怎么像个孩子似的。”那人语气懒散,一顿,“你瞧他那模样,是不是像个姑娘?”
几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白桃看了看自己的长袍,知道这些人是因为她扮作太监来说她。
她自觉得太监与常人没什么两样,府里的杨公公,教她习礼的王公公和常佑待她都不错。
“他看过来了。”远处的几双眼睛齐齐地盯着白桃,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怎么还不过来行礼?”
白桃蹙起眉问:“那边是谁?”
店小二小声道:“那是兵部尚书的左侍郎家的二公子。”
白桃没说话。她听见了那人说自己是三品大员的儿子,还要她过去请安。
少女抿了抿唇,不打算理他。她知道,若是店里起了冲突,这家店不仅生意会不好做,小二也要挨骂。
她转身跟着店小二下楼,不去看他们。哪知道远处一声惊叫:“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直接走过去,不把公子都不放在眼里!”
坐在中间的曹公子一声冷笑,他爹是兵部侍郎,这个名头几乎让他在京中横着走,就连国公府的姑娘见着他都得娇娇地喊一声“公子”,这个阉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平日里一直被捧着,眼下,曹公子更忍不得有人下了他面子。
下他面子,就是不给他爹面子!就是不给他曹家面子!
男人从太师椅上起身,脸色含着薄怒,一旁的人连忙劝道:“您消消气儿,您同一个阉人计较什么?”
白桃有一次听到他们说“阉人”,虽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这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少女一身海蓝长袍,头戴翎花帽,站在楼梯下驻足。她毫不畏惧地望着栏杆边居高临下的贵公子,不解地问:“你为什么总是骂人,你爹没教过你不要对人指指点点吗?”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完了完了,居然有人敢这么和曹公子说话,这小太监不要命了!
店小二当即慌了,连忙道:“公公您别同他计较,他可是曹家宝贝的公子,家里兄弟多在朝廷里做官,惹不起啊!”
他这么一说,白桃也有点心虚。
她刚低下头想溜走,却听见上面的人高喊:“把他给我带过来!”
人群之中爆发了一阵声响,上面冲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奴仆。白桃有点慌了,邱昀当即走到她的身前护着。
奴仆们没在意,京中不少贵女出门也带侍卫,他们人多,打得过。
“老子让你看看……哎呦!”
第一个人刚踩上楼阶,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胸口剧烈一疼,接着他重重地跌落在地。
那个小太监身边竟然带着一个功夫不低的侍卫!
这侍卫比那小太监有过之无不及,一脚将仆人踹到十步之外。
周围看戏的人张大了嘴巴,却没发出半点声响。
他们哪里能认得御卫营的人,这小太监能带侍卫出门,说不定地位不低。那曹公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得罪了他,相当于得罪整个曹家。
眼下再没人敢上前劝说,生怕殃及池鱼。
曹公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大约也知道面前的人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宫里的好些阉人跟在大人物身边,虽然身份低微,但能说得上话。
可是如今宫中的人物就那么几个,这小太监,看起来也没什么本事,怎么可能跟在贵人身边。
话都已经放出去,若是此时收手,岂不是很没面子?
曹公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爹虽是兵部侍郎,但我家素来以和为贵。你上来给我磕个头道个歉,本公子也就不追究了。”
白桃就没见过这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暗暗地咬了咬牙。
“曹恭渺,你让谁磕头?”
门外看戏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这么一句,楼上的曹公子被念到名字,蹙起眉来,刚要发作,便见楼下的人群纷纷退开。
两侧侍卫开道,俊美的男子向上看来,算得上温和,重复问道:“你要谁磕头道歉?”
曹恭渺猛然发觉那小太监所带的侍卫衣上的飞鱼纹样有点眼熟,他爹告诉他,这是御卫营的人,若是遇见,一定得避着走。
御卫营侍卫仅听从一个人的吩咐,眼前的青年玉冠鹤氅,满身威仪,他的身份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