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哥哥的亲笔信。”青年将攥出折痕的信封给她看,“你若是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白桃犹豫片刻,终于走下马车,昂起下巴望着骑着马的男人。
视线相对,沈宴清低声问:“回宫?”
这一路向南,都没有地方适合在夜里看信,只有东宫书房里,一向点着很多盏灯才会比较亮。
而她若点头回去,要再出宫恐怕又太晚。
马背之上,玄衣青年朝她伸出手。
白桃犹豫片刻,觉得还是信更重要。她向他伸出右手,忽然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白桃瞬间反应过来,扬起腿叉坐在马背上。
沈宴清将信封举起,示意她接过,但头也没回。
“拿好。”
白桃揉着额头,心情忐忑地接过信封。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到上面的官用文字又是熟悉的潦草风格,很像是她哥的手笔。
“抱稳。”
白桃还没从信的事缓过神来,骤然听到这句,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腰带,将他整个人往后一扯。
沈宴清:“……”
他没多说,夹紧马腹,马蹄飞跑起来。不一会儿,抵达东宫。
二人一路进入书房,视野顿然明亮许多。
沈宴清移来灯台,白桃从信封里取出信纸,想打开时没捻稳,手还滑了一下,第二回 才打开。
他一字字给她念:“殿下亲启:臣白桥与凌二人为寻药草,私自越境寻,以至失联,动摇军心,愧受君恩。然,入境之后得遇东海之粮仓,以火烧之,虽两年不能复也,望以将功折过。白桥敬上。”
白桃蹙起眉:“这真是我哥写的?上面说的什么。”
之前几封信都说得十分简洁直白,而这封信却文绉绉的,她都没怎么听懂。
“上面说的,就是我先前告诉你的消息。”沈宴清问,“语气不像,字迹像吗?”
白桃仔细辨认,的确是白桥的字迹。但他这么一问,她当即警觉起来,这封信不会是他让人伪造的吧?
沈宴清看透了她的想法:“这当然是白桥所写,不过其中必然还有凌温书在一旁出谋划策。”
“毕竟,主将擅离职守,以至于浥州军六神无主,原本就是要斩首的重罪。何况,他们还擅自越境,此事事关两国邦交,若是被抓住只会让浥州边境战况雪上加霜,更要罪加一等。”
沈宴清看着她变了神色,语气故意停顿,等她蹙起眉头,才放轻声音继续解释。
“但念在他们是为军寻药草,又让敌军损失了大批粮草,让他们一年之内无法挑起战端,保全边境的和平,的确可以将功折过。”
白桃听明白了,深吸一口气:“所以我哥哥真的没事?”
“待边境安定,他可以回京述职。”
白桃当即眼前一亮:“他什么时候回来?”
沈宴清垂下了眼睫,没有立即回答,少女眼里的光顿时黯淡下来。
“边境的守将通常五年一轮换,此次浥州军的将士在五年后才能回来。”
他认真地回答,“但特许回京述职除外,如果浥州边境能尽快稳定下来,白桥就可以早日回京。”
也就是说,时间并不确定。
几句话的功夫,便让白桃的情绪大起大落。白桃僵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才开口:“知道了。”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沈宴清将浥州的信件折叠起来,便听见少女开口道:“送我出宫。”
青年眼睫只是颤了一下,回答:“好。”
两个人一道走出书房,入眼便能看见原先白桃乘坐的马车已经回来,停在广场上。
白桃二话不说地走上马车,刚刚坐定,车帘被人掀开,男人半边身子已经走了上来,她当即诧异地望向他。
沈宴清感受到她的目光,抿抿唇,面不改色地道:“我也要出去,顺道吧。”
东宫中专为他出行所备的马匹、马车各式各样,若他不愿意,完全不必赶着与她同坐一驾马车。
但白桃不知道,她沉默着为他腾出一条路来。
毕竟这是他的马车。
马车一路出宫,周遭从寂静到喧闹。
马车内相对无言,马车外传来丝竹之声,调笑、喧哗此起彼伏。如今已路过最繁华的京华大街,外面很热闹。
男人指节微屈,挑起白桃对面的一角窗幔,让喧哗的声音飘进车厢。
沈宴清开口:“今日还挺热闹。”
——显而易见。
男人目光淡淡瞥向她:“要不要为你的二哥劫后余生庆祝一次?”
白桃一顿:“庆祝?”
没等她回答,沈宴清便朝外扬声道: “在素芳楼停下。”
白桃当即惊讶道:“你不是有事?”
他又没回答。只是顷刻间,马车就停下来,沈宴清偏过头去看她。白桃当即意会,他跟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她当即懊恼地想,他的心眼,可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白桃犹豫片刻,挪动腿走下马车。
沈宴清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浮上笑容。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他也会让侍卫单独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