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清失笑。
她能想到最厉害的身份,恐怕只有刺史了。
“也不像。”白桃兀自摇了摇头,“和你比起来,周远简直是个废物。”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继续推断道:“昨天那个人,我觉得也不简单。几天过去,他们都不怎么说话,闷死我了。”
沈宴清问:“那你觉得,他也是刺史的儿子吗?”
白桃绞着头发,犹豫了。
确实不像。
尤其是那人耳朵上的耳铛,白桃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男人戴过。
但她又觉得,如果这耳铛挂在遂州刺史之子周远的耳朵上,也不违和。
白桃轻哼一声:“猜不到。”
沈宴清唇角轻扬。
白桃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惊喜道:“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男人的脸色当即僵住,接着他便转身往外走。
白桃一愣,赶忙跟上:“怎么了?不喜欢我说你好看是吗?”
沈宴清的脸色恢复一贯的冷漠,几乎已经昭示着他内心所想。
“是不是你觉得板着脸比较好看。”白桃继续道,“所以才会一直这样?是吗?”
“诶,你别走!”
少女清脆的呼喊在落在身后,沈宴清头也没回,急切地往外走。
沈晏清心想,真正能够被人称赞的应该是风度、才学、武艺,无论如果都不该是样貌。
何况他才不觉得自己板着脸好看,不过是在人前习惯不喜形于色罢了。
她胡乱猜测什么……?
旧庭院狭小,沈宴清没走几步就同人撞上,余元德笑眯眯地道,“小枕在生我家小姐的气吗?别介,我家小姐就是比较活泼。”
沈宴清攥了一下拳,清隽的面庞浮起了一点红晕。
男人的身影走到了院子门口,冷静片刻,才回身道:“我出去查探一次,你们在这里保护小姐。”
“你一个人去吗?”
少女跟在他身后,适时地发出疑问。
沈宴清回身,拦住了她的路,回答:“一个人。”
他抿了抿唇,如承诺一般道:“会尽快回来。”
*
小镇上唯一一家比较大的客栈如今已被官兵围守,沈宴清负手而入,无人阻拦。
待进了大堂,原本坐在桌边的男子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道:“大人。”
客栈老板还战战兢兢,心道又来了一位,赶忙再度跪下:“大人,草民是冤枉的,草民不知道那来客是东海国的皇子,若非如此,草民就算是死也不敢让他住的——”
来人一语不发,步声轻而稳,在寂静的客栈中发出规律的声响。
由远及近,更让人感觉压抑。
沈晏清停下脚步,沉声道:“嗯。”
“有无笔墨?”沈宴清转向客栈老板,“取完纸笔,我与这位大人有话要说,你先下去。”
“有的有的。”客栈老板喜出望外,飞一样的跑开了,生怕他后悔。
待老板走后,男子连忙跪地一礼:“大人恕罪。属下来迟一步,还是让他们跑了。”
沈宴清并未回答。
客栈老板取完笔墨纸砚后赶忙退下,沈宴清执起笔,思忖片刻,很快落笔。
纸是最寻常的草纸,泛黄而粗糙,但沈宴清运笔如飞,寥寥数笔,便将一人样貌勾勒出来。
神韵像极了那位东海国的太子。
沈宴清顿了片刻,又在画像的两耳上画上的耳铛。
初见东丘离时,他并未戴耳铛,许是后来手中有了权势,才敢如此出格。
沈宴清将画递下:“将这画临摹,镇内布告。说此人乃我朝内奸,若见此人及时报官。知情不报者,以通敌叛国罪论处。”
那人不解,疑问道:“大人为何不直说他是……”
沈宴清道:“让人诟病边境守军无能么?”
那人顿了顿,反应过来后忙道:“大人英明。”
“若不能直接将此人活捉,亦可以就地正法。”
沈晏清再度提笔写信,而后将纸折叠在一起,递给他:“此信送到将军手中。”
“再派人告诉凌大人,我下一步将从历经柳城前往遂城,让他派人接应。”
沈晏清做完安排,走出客栈。
外面已飘了雨丝,目之所及是细密的雨点。
这样小而淅沥的雨一向要下很久。
沈晏清回想起了一些事。
以前在东宫,下雨时出行通常得换三套衣物,无论怎么小心,都会沾上脏污。
后来他跪在承明殿前,荣光不再,被雨淋得满身狼狈。
再后来流放,沈晏清从立春走到初夏,路途中经历了无数个冷寂的雨夜。
他不喜欢雨。
眼下,他望了望垂着雨丝的天幕。
“大人,等雨停了再走吧。”身后的人恭敬地建议。
而沈晏清望一眼天色,抿了抿唇瓣:“不必。”
*
小巷子里,旧院子门屋紧闭,潮湿爬上破旧的木门,一片荒凉。
沈宴清木然地推门进入,便能看见木屋外,少女倚在门边,耷拉着眼皮。
“回来了?”有人先发现了这一点。
沈宴清没回答,回身将门关上,听见身后少女语气惊喜,犹如被点亮的火焰:“阿枕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