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桥带他们进了屋,让人将木箱子抬了上来。他朝白桃抬了抬下巴:“打开吧。”
白桃将信将疑地打开,就看见叠放得整整齐齐的红衣。
她震惊道:“喜服?”
白桥点点头。
形势危及,不得不赶工完成。幸而白家三个男人都会缝衣服,昼夜接班苦干,才早早地把这件衣裳赶完。
白桃一垂眼,便看着嫁衣上的红线有一个小圈,心中忽然一酸。
她们家的衣裳线头处总会有一个小圈,爹爹说这样子缝得牢。
后来白桃看马六的衣裳是没有的,段鸿弋的衣裳上也是没有的,只有他们家有。
她的爹爹和哥哥,居然为她缝制嫁衣。
见她不动,白桥催促道:“愣着做什么,看看。”
白桃抿了一下唇,不动,反道:“哥哥急什么。”
白桥一顿,笑道:“你不是想早点嫁给枕大夫嘛。”
白桃心中很乱,种种迹象表明,她哥哥不太对。她看了一眼身边的阿枕,低声道:“可是我也不想离开哥哥。”
白桥哽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人,白桥脸色微变,接着就道:“送小姐从南面下山。”
“马六呢?”白桥在门外望见了他,与他示意道,“保护好小姐。”
马六朝他点了点头。
嘱咐完后,白桥带着人离开。而马六也走进屋中:“小姐,跟我走吧。”
“去哪儿?”
“下山。”
白桃再度陷入了沉默,而后才道:“是不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马六的视线扫到身旁的枕大夫,然后又望向她。
白桃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变,接着就戳了戳身边的男人:“跟我走。”
沈宴清神色有些微妙。
白桃抿着唇瓣,也无心解释,对马六道:“让寨子中的人迅速到这里集合,准备下山。身强力壮的,去拉马车。”
这条消息迅速地传下去,沈宴清心中微讶,没想到白家山寨反应得这么快。
身旁的少女唇瓣紧抿,显然是担心极了。
沈宴清心想,他并非善恶不分之人,既然白家没有把事情做绝,他们也不会致人死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寨子中的人乌泱泱的汇聚在一起。他们之中,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失明和跛足的需要人搀扶。
白桃扫了一眼众人,开口道:“老人小孩上车,其余人骑马。出发!”
她的声音很大,只有身旁的人才能听得出来,她的气息不稳。
小姑娘转过身来,看向沈宴清:“阿枕也跟我们一起吧。”
这一时刻,她没有平日的天真,反而多出了许多沉稳。
沈宴清随他们上马,部队浩浩荡荡,声音嘈杂。
白桃的马在最前领路,沈宴清在她的身边。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日头高照,这一时刻,兴许凌温书已经带着人和白桥碰面了。
但白家将寨子里的人悉数转移,沈宴清怀疑,他们原本就没有求和的打算。
所行的尽头已经没有路。
然而,白桃跳下马,招呼其他人道:“把前面的藤蔓拨开。”
说罢,她也提着刀,将藤蔓拨开。天光露了出来,露出一个两丈高的石门。
众人豁然一声,白桃催促道:“这里能迅速穿过,进入另一个山头,大家快点走。”
待队伍经行之后,白桃又将上面的藤蔓拨下来遮挡。她费力拨弄时,手指有些刺痛,藤蔓上的叶子凌厉,将她的手割出几道细小的口子。
白桃无心去管。
这时,一个身影笼罩过来,白桃偏头去望,一时哑了。
青年温声道:“我来帮你。”
然而,在她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沈宴清手臂一抬,就将藏在袖中的银子弹了出去,刚好落在一个裸露的石块上。
如果凌温书带人追到这里,一定能发现。
白桃毫无察觉,只是叹了口气:“对不起。”
沈宴清眉峰微挑:“对不起什么?”
“我没说过实话。”白桃感觉手指有点生疼,不由得颤了颤,续道,“其实我们家不是普通人家,这寨子也不是普通的寨子。”
沈宴清讶异她的坦白,一时沉默。
白桃望了一眼外面,开口道:“先走吧,路上说。”
之前她一直如同被护在掌心的大小姐,此刻却担起了重任。
沈宴清看着她瘦弱的身形,一时无言。而后手心被人攥住,冰冷的触感传来,沈宴清这才发现,她手心冰凉,而且生了一层薄汗。
她是在害怕的。
然而这么多人面前,她不能怕。
沈宴清感到有些微妙。
他来不及多想,接着就跟着白桃再度上马。
这些人中老弱病残俱全,队伍走不快。走了一段山路以后,众人不得不停下来歇息。然而静坐之时,却没有一个人表达不满。
看来,他们心底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山中只能听见些许鸟雀的声音,沈宴清抬头仰望,灼日悬于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