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珩一字一句砸在太后的心间上,太后被斥责的面色苍白,后退几步,跌坐在地上,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做的事都被段知珩察觉到了。
段知珩笑的阴沉:“可惜了,周仲维已死,周氏群龙无首,没了他,母后还想亲自上位么。”
太后颤抖着说:“你…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么。”
“唾骂?不过死了一个丞相而已,朕已经打算拟罪己诏,萧氏的罪责朕来担,若骂就骂罢,朕依旧会把该做的事做完,再去地底给她谢罪。”最后几句近似低语。
“可惜啊母后,你以为父皇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你们做的事吗,可叹他一生仁善,总觉得你是走岔了路,会回头的,从今日起,母后就安心的颐养天年罢。”
随即摆了摆手,有侍卫上前拦在太后身前,把她们架起来送去了长寿宫,太后癫狂的叫喊:“你敢,你这个不孝子,哀家是你的母亲,是你的母亲,就凭你也想赎罪?可叹那萧枝雪死的怕是不明不白,都不知道其实自己早已怀不了孩子,哈哈哈哈哈,活该啊活该。”
段知珩怔怔的坐着,良久,撑在腿上的大掌上落下一滴泪,强撑着的帝王在这一刻伏案恸哭。
入夜,大理寺狱中一片寂静,平时喝酒唠嗑的狱卒在今日也睡的昏天黑地,一点声儿也无。
萧闲躺在板床上,老态毕现,他咳嗽着,萧靖轩在一旁喂他水喝。
突然,落针可闻的狱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杂,轻的可以忽略。
祝钦饶带着几人来到萧氏父子狱笼前,轻声:“世叔,萧大哥。”
萧靖轩正在守着熟睡的萧闲,闻声豁然起身,急忙冲到前面,隔着栏杆急切的问:“钦饶,你怎么来了?可是陛下的意思,容容她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祝钦饶利索打开狱门后顿了顿:“此事说来话长,容容确实……陛下让我来带你们走。”说着指挥其余二人把两具与他们长相一般的尸体放入牢中。
“世叔可还好?此事对他打击定是不小的。”祝钦饶过去探了探萧闲,萧靖轩:“太医给开了药,昏睡了过去。”
随即他皱眉,一甩袖子:“你方才说是陛下?我不走,容容的事还未搞清楚,我怎么扔下她,且我还未洗脱罪名,若是走了便是给萧氏蒙羞。”
祝钦饶抓着他着急道:“只要人活着,以后还有机会,陛下把丞相杀了,现在周氏暴动,朝中乱成一摊泥,再说,世叔如今打击甚大,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萧靖轩还想说些什么,祝钦饶干脆把他打晕,招呼着把萧闲萧靖轩抗走,一行人静悄悄的往外走,大理寺狱外停着一辆马车。
祝钦饶往马车方向奔,却见狱门前背对的站着一位青袍男子,长身玉立,披着厚实大氅隐在风雪中,河清月落间,祝钦饶心里一咯噔。
那人缓缓转身,赫然露出一张儒雅温柔的面庞,孟九钰迎上祝钦饶的视线。
“孟少卿。”祝钦饶对着他颔首。
孟九钰笑笑:“是陛下的意思吧。”
祝钦饶警惕的看着他:“你要如何。”
孟九钰摇摇头:“你可知这一走,萧氏算是被钉在耻辱柱上了,百年声誉毁于一旦,萧靖轩与萧闲不会能忍受自己这般的。”
祝钦饶背着萧闲朗声:“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能陛下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真的送死。”
“我不如你们这些文人,名声看的比命重,我只知道,容容已去,我得护着她的父亲和兄长,这样以后下去了我才有脸面对她。”祝钦饶说着说着有些哽咽。
他抹了把泪:“若你今日拦我,我们便割袍断义,左右我人是一定要带走的。”
孟九钰收敛笑意,淡声说:“你我立场不同,那便断吧!”随即扬起青袍,袖中寒光一闪,衣袍一角便轻飘飘的落在了雪地中,很快浸湿了雪色,被掩盖在地上。
孟九钰并未阻拦,只是淡然转身离去。
祝钦饶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上了马车,带着萧氏父子一路往宫门口去。
出了宫门,又奔向城门,一辆马车停在城门口,小梨掀开车帘:“祝公子。”祝钦饶停了下来:“快上马车,世叔和萧大哥都在里面。”小梨闻言利索上去,祝钦饶握起僵绳继续往前走。
寂静的夜色里,风雪连天,碎琼乱玉淅沥萧萧,连翩瑟瑟,连一盏灯都没有,祝钦饶早已暂别了祝父祝母,二老帮忙遮掩打点,确保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段知珩站在雪月楼上,遥遥望着月色,就这么顶着风雪站了一宿,随后孤寂的回了御书房,拿出准备好的罪己诏和禅位诏书压在印玺下,喝下了□□,血迹喷洒在桌上,段知珩手里握着一块玉雕,闭上了眼睛。
时移世易,他再次望着月色,心生恍惚,身后院门依旧紧闭,他无力感遍布浑身。
他只是…只是想再争取一下。
当这一世的轨迹未随着上一世走,他就知道她回来了,心中悲喜交加,自少时起,身为储君,被灌输的就是要守礼,守德,情绪不得外露,少说多做,他也是第一次爱人,犯了错,想要弥补,只是曾经的少女已经不会为他停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