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后宫一年半,知道年妃一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宅人。
尤其现在她膝下有了弘历,更不可能无端跑来争宠了。
果然年妃不爱说客套话,对池夏为什么一大早就在养心殿也丝毫没有兴趣。
一见面就直奔主题:“昭妃娘娘既然在,和你说也是一样的。”
池夏已经习惯了她的“直言直语”了:“您请说。”
“昨日皇上见了四阿哥,可是没说上两句话,就让我带四阿哥先回了。四阿哥早慧,原本就为谨嫔的事伤心难过,见皇上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更是又伤心又害怕。”
年妃有点心疼:“半夜就发起烧来,我给喂了药看着,早上总算是稍微好了些……所以,我想着,皇上若是不喜四阿哥,往后倒不如……少见四阿哥。”
弘历毕竟也有五岁了,宫里的孩子懂事早。
谨嫔做了什么,会有什么处置,就算主子们不说,下人们之间也会私下传的。若是皇上对四阿哥也嫌恶,那恐怕这孩子在宫里是没法自处了。
倒不如就远着,让他做个边缘皇子算了。
池夏明白了。
年妃是真心为弘历着想的。
但就她看来,雍正并不打算“放弃”弘历。
毕竟连弘时、弘昌和弘皙,他都还想送去科技学堂“挽救”一下。
弘历虽说大手大脚败家了一点,“要面子卖仁爱”多了一点,审美差了一点,但比起弘时他们几个,心思谋略能力到底还是更胜一筹的。
便安慰年妃:“皇上对几个阿哥公主,都是打心底疼爱的。”
这是大实话。
但大约是昨日雍正的样子让年妃担忧,她有点将信将疑。
池夏也没法再多透露,只能劝她放心,她会再跟雍正提一提四阿哥的事。
年妃一走,小安子明显松了一口气。
池夏无语:“怎么?我很像母老虎么?年妃娘娘来了,伱们主子都没怕,你在这里提心吊胆做什么?”
小安子嘿嘿一笑。
池夏笑骂:“去看看我要的食材送来了没?”
她看雍正近来气色不好,翻出了早些年咸鱼系统给的各类食补的方子,准备煮个养神汤。
小安子麻溜地答应着出去。
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胤祥。
胤祥下意识地一躲,好悬没磕着门框。
雍正冷下了脸:“走路不长眼么?还有没有半点规矩了?自己下去领板子吧。”
边走边对张廷玉斥责:“告诉他们,不想干的都可以走!一个个孔孟之道挂在嘴边,朕看他们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小安子跪着一声都不敢吭。
池夏一愣,忙迎了上来:“给皇上请安,给怡亲王、庄亲王请安,张大人安好。”
“你……”雍正没想到她居然还没出门:“没去新学堂?”
张廷玉和允禄原本都做好了准备要挨一顿痛骂。
没想到皇上一见昭妃娘娘,声气居然就缓和了,俱是悄悄舒了口气。
雍正顺手将池夏扶了起来,倒是再难摆出刚才的臭脸了,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下说吧。”
张廷玉根本没敢挨椅子的边,直接跪了下来:“舍弟鲁莽短视,求皇上网开一面。”
雍正口气比方才好了些:“若不是看在张英师父和你的份上,朕今日就如他所愿,革了他的职。”
张廷玉喏喏称是:“皇上,舍弟只是一时糊涂,才被小人撺掇蒙蔽,臣一定对他严加管教。”
“罢了,你先去吧,”雍正挥了挥手:“庄亲王也跟着去,亲自盯着,叫张廷璐亲自带人把街面上收拾干净。”
张廷玉长出了一口气,连连磕头谢恩。
池夏见他们走了才给雍正和胤祥换了茶:“倒是难得见您这么大的火气。国子监的张大人上我们那砸摊子去了?”
雍正是“重活”了一世的,很多事他上辈子都经历了,也都知道谁是什么样的人,轻易是不动怒的。
张廷玉的弟弟张廷璐是国子祭酒,也就是国子监的总负责人。
“那倒不是,”胤祥叹了一声:“今儿天一亮,就有人发现科技学堂门口……有人搭了个戏台。”
“哦,就是嘲讽我们昨天招生跟唱大戏似的,不入流呗。”
文化人嘛,吵个架都得隐晦着来。
胤祥点头:“国子监的几个师父,有人说自己年纪大了要致仕还乡,有的说不愿与奇淫技巧之辈为伍……”
池夏无语:“他们管得可真宽,我又没招他们的学生。”
雍正觉得心下说不出的烦躁,冲胤祥摆手:“你也先回去吧,亲农礼也该准备起来了,你替朕盯着点。”
池夏看他似乎头疼得厉害,索性伸手替了他,给他揉着太阳穴:“别气啦。我们有句话,叫做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雍正勉强笑了笑。
池夏低头,想起他昨天晚上那悲观的话,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下:“我知道你着急,就好像整个城里只有你知道明天城池就要被淹没,你又没法让别人知道。”
“你急着让大家筑牢堤坝,转移到更高的地方去,大家都嘻嘻哈哈,优哉游哉,甚至还要给你拖后腿。”
雍正叹了口气:“或许是吧。”
“但我觉得,你其实不用那么急,”池夏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改变一个时代,改变历史的走向,这原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做完的事,殿下、张大人、年大人,还有我,郑元宁,还有千千万万的人,我们都跟你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