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殿下醒了么?”
“醒了,昨夜喝醉酒,吐了大半宿,午后才醒的。一醒来就发火了,把伺候的丫头都赶出去。眼下他正在气头上,你也别进去沾主子霉头了。喏,这些都是他要我们烧的。”
小丫鬟比了比地上两个竹盆:一盆子堆满衣裳,有襦、袄、衫、褙子、裙裳,都是青罗或金丝所绣,布缎柔软,针脚极好;另一个盆子则有两只鹅黄香囊,还有不少簪钗手钏,点翠的、翡翠的、镶玛瑙的、珍珠的。
另一人看傻了眼:“这些都要烧掉啊?”
小丫鬟凑近,极小声道:“前头夫人喻氏的,殿下都恨透了,能不烧吗?”
“这些东西看着就贵,烧了还不如给我呢。”
她嘟囔着,眼睛离不开篮子半寸。目光一瞟,突然计上心来,拉过小丫鬟的胳膊咬耳朵:
“这样,殿下既让咱俩烧东西,咱烧了就是,不过篮里贵的得换一换。我正好有两套旧衣裳旧头面,也不想穿了,就拿来顶替好了。香囊不值钱,咱就烧了,也算为殿下尽点心。此事咱不说,又有谁会知晓?到时候拿去当铺典卖了换钱,咱俩五五分多好?”
两人很快达成一致。
魏召南让人传了午膳,没吃两口又给弃了,总觉得胃中胀着,头反反复复难受。
头一难受,他就得吃酒来解。酒是一种好东西,越醇越烈的酒,总能使他飘飘欲仙,辨不清所有。
三坛子一下肚,日头一落,屋里昏暗得很快。不过他把下人们都赶走了,也没人帮他点灯。
他抱着酒坛,在屋里摇摇晃晃地徘徊。这样的一个下午过去,头疼很快就好转。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仙人站在跟前。
那仙人说,我有孩子了。
魏召南不拿正眼看它,甚至不屑笑了声:
“跟我说做甚?你的孩子与我何干。”
仙人手捧肚子,又说,是你的。
“那我也不要,你又不是——”
他垂眼一看,它已经走过来拉住他的手。他诧异地抬眼,只见仙人的脸很快幻化成天仙,渐渐变成她的模样。他胸口抽搐了下,立马疼得甩开,让它滚。
那道幻影经由一甩,很快就消散掉了。魏召南看着它一点点模糊,只觉得头疼欲烈,猛然伸手拽住。胸口忽然空灵灵、失落落,他感觉好像记忆里的影子也在消散。
他再次拿起酒坛,猛灌两口,又好像幻听到有人在哭,哭得他愈发烦躁。
他找不到人,索性砸了酒坛:“滚出去!滚出去!”
滴滴答答的,那人好像没听见,依旧哭得可怜:“我回不来了......殿下,我回不来了......为什么把它们都烧了,我回来找不到家了......”
魏召南一愣,心口忽然发酸。可须臾间,又戾气道,“回来做什么,回来我现在就杀了你。要回来是罢?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殿下......”那人哭得越发哀恸,“妾知错了,妾好想陪着殿下。”
殿下...
殿下...
魏召南发怔,怒气再盛,喉咙却干涩地出不了声。
“你真的知错了吗?”他忽然跌坐地上,满地地摸,却摸不着一个影儿。他抑不住地乱撞,额头在桌角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疯了好像,不停问它在哪儿、在哪儿、在哪儿,可没一点声儿。最后在他疲累而绝望地倚靠椅腿时,它又似轻轻哭了:“为何要烧掉...为何要烧掉...你把它们都烧了......我回不来了...”
魏召南猛地站起身,也不管身上狼狈,什么也不顾地往外跑。跑到后院,他忽然看见两个小丫头在烧她的东西。她的衣裳、她的首饰、她给他绣的香囊。他的双目被火光一刺,只觉胸口欲裂,直冲过去,不要命地往火里摸。
“殿下!”
两个丫鬟本是受令烧掉,忽然给吓坏了,一个去拽,一个急忙提来井边的水桶一浇。
火灭了,只见魏召南怔怔盯着两个盆子。一个竹盆烧得干枯,衣物都成了灰。另一个竹盆只有两个绣面烧黑的香囊。他不顾手上血淋淋的伤,直把两只香囊捧在手心,指腹轻轻摸着囊面......那绣的是小女子都喜欢的缠枝花鸟纹,虽然现在烧得发黑,但他的手早就摸过无数遍,知道它是什么样儿。
天上没有下雨,为什么有一滴水落在香囊上。
第56章 见鬼
“殿下, 手上的伤......”
魏召南仿佛没听见似得,拢紧两只烧焦香囊,怔怔坐了许久。也不知为何, 浑身开始发颤, 他觉得冷热交织。明明是五月的天, 竟会觉得寒凉。倏地,他一把抓住丫头的衣袖:“首饰呢!她的首饰呢!银镯翡翠都是烧不掉的...烧不掉的...去哪儿了?啊?都去哪儿了?”
吼得焦急又迷惘,俩丫头心里有鬼,都被他吓着了。
一个眼见要瞒不住了, 正要跪下认错。另一个伶俐点的忙拽住,忽然回话说, “殿下叮嘱了奴婢要全烧掉, 衣裳都是能烧的,只这些首饰烧不掉, 奴婢就托人送去银楼熔了......奴婢立马就去银楼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