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毒誓?”喻姝蹙眉问。
“就是弃兵权的毒誓啊。”
魏召南背靠木枕,又浑然散漫,嗤笑一声:“也没什么,不过是先帝要我立‘若对皇位还有妄念,便教众叛亲离,五雷轰顶’。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们要去北疆,都不重要了。”
喻姝有点神思恍恍,缄默着。彼时马车也停了,只见魏召南下马,跟外头人说了什么。好一会儿后,车幔被掀开一角,送药来的是个高壮男人,鬈毛络腮,她觉得十分面熟,接过药盯了半晌,却想不起名字。
那男人尴尬一摸后脑:“夫人不记得小的了,小的是弘泰。”
弘泰...对,他是弘泰......
喻姝却背冒冷汗,原来一日的药能废掉这么多记忆。这碗下去,她不知道又要忘记什么......她僵持着,迟迟不肯喝。
弘泰只好道:“夫人别为难小的,殿下说了,若不喝只能硬灌。”
她再没有办法了,只能捧起碗,一口饮尽。
厚重的车幔落下,舆内的光线被遮去大半。她阖起眼,指腹不停在揉额角。本以为这回也会头晕目眩,但是没有,也不知是不是昨日头一次吃,头是最疼的,今日反而没那么疼。
头不疼,可是她却觉得胸口闷。
他带的人将近有三十,车里的干粮、马吃的草也所剩不多。到了午后,车马便如喻姝所愿拐进城中。
只是一进城,他便上车,把她的手和脚又用麻绳捆得紧紧的,嘴巴也封上布条。喻姝眼见不行,越发急起来,终于哗哗掉珠子,呜呜哭着。
可他充耳不闻,绑完却淡淡道:“我说了,你走不掉。”
她心灰意冷,像条死鱼倒在木枕上。有那么一瞬,她竟然会觉死是种解脱。什么纠缠,恩怨都没有。可是很快她又抛掉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想起阿翁、王家,她便觉得日子得盼。
绑成这样,她该怎么走,又能怎么走?她想,只能在松绑后趁机逃。可给她松绑,他和他的随从必然也在身旁......
他给她的第二条路,完全被堵死了,又算什么路呢。
入夜,马车出城,并不在城里找客舍借宿。
魏召南进车里,给她松了绑,照样递来两块馕饼和水囊。她冷着眼看他,默默迅速地吃完,便拍拍手又背靠木枕,双眸无光地盯住车篷。
他坐到身旁,笑了笑:“怎么,识破你的意图便这样要死要活?”
她不说话,他也讨个没趣。万籁无声,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着。她盯着车篷,他便阖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她似乎在哭,呜呜咽咽的,终于看向他:“我想换条路。”
魏召南一下睁开眼。
她垂下发红的眼眸,肩还在颤:“我不想变成行尸走肉......不想什么都忘记......我待你没有心思,你又非要我,其实不如杀了我。”
她忽然攥起他的衣袖,倒在他怀里,哭得零落:“我想换成第一条......”
魏召南一听,脸沉得像被雷劈了,仿佛听错了般,又问一遍她在说什么。
“我想换成第一条...你给的第一条路...”
好、好、好,他气到想笑,索性摸来匕首塞在她掌心:“既然想换条路,那你敢死吗?”
第60章 逼他
直到这一刻, 喻姝才明白,什么两条路?他给她的,始终只有第二条。他认定她怕死, 便赌准第二条。
喻姝拿起匕首, 几乎毫不犹豫朝胸口扎去, 快到他几乎无法反应。
匕尖破入皮肉,不到半寸,很快就被他扼住手腕拔出。魏召南一张脸青到不能再青,几乎咬碎了牙,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啊!”
胸前的袄衣慢慢渗出血,像朵绽在雪地的红梅。
虽然只是刺破皮肉, 可疼痛却是丝丝麻麻。她用指头蘸了蘸, 始终垂着眸,很小声道:“你让我走。你知道的, 我真敢动刀子......”
魏召南一下便噎住了, 被她捅过的伤处突然隐隐作痛。
怒不可遏,只能像盯囚犯一样, 死死盯住她。他不敢信, 她果真待他半点情意都没有。他好恨,恨不能此刻亲手了结他们二人,这样死后,就能永生永世葬在一块。可她还是鲜活的, 柔软的让他心痒,根本舍不得下这个手。
他了无生气地背靠木枕, 缓缓问:“我不用你对我有心思, 你从前都能好好待在我身边,如今为何不能?”
她不吭声, 只坐着。
雪夜无声,车内也静得诡异。
魏召南默了好半晌,又道:“只有第一日,我给你喂的是疯药,那时我真想你就是疯了,不清不醒,就这样跟着我一辈子。可是第二日,我就舍不得了,给你换成了安胎药。即便我不让你疯魔,你也不愿跟着我吗?”
喻姝说不愿,他也没什么好说了,但却没允她放人还是不放,只有手轻轻摸到她的胸口,问她还疼不疼?
他从车里取来金疮药,抱她在腿上,要给她抹。起先喻姝还挣扎了下,他瞥来一眼,便道“我要是想你死,就不会再给你找药了”,最终她也不动了,乖乖任他解开衣带。
大冬天的,她穿得十分厚,像只雪绒绒的大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