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天一夜没阖过眼,终于赶回了草原。当看见她在马车里昏睡时,魏召南又惊又险。他忙翻看她身上的伤,胳膊上有刀伤,腿上也有几处,血淋淋的,看得他心头酸楚。
他们的营帐被烧,连他的亲兵也重伤了好几个。
此地待不住,他们一行人便向东行,往边陲城郊的安西都护府而去。
一整天了,她还是没醒来。
他不知道夫人为何醒不来,急得如热锅虫蚁。明明都护府的大夫瞧过,说无碍,他又进城里找了数十个来,非要再瞧。
现在他终于看见她醒来了。
魏召南紧紧搂她在怀,也不管她是不是在怪他,颤声问:“身上的伤还疼不疼?”
喻姝垂了垂眼眸。
若换作以前,她肯定会摇头说不疼的。可是这一回她却点了头,小小声说,“疼。”
“是哪里疼?”
他发觉胸膛的衣襟沾了泪,微微透湿。他怔了好一会儿,伸手却迟疑了下,终是轻轻抚她的背。
喻姝不知道是手臂更疼一些,还是腿更疼一些,她擦了擦眼角的水花,目光始终落在他胸膛前,一直不吭声。
那里是不是也在跳?
她想,她是不怪他的,也不会怨他。
无论他怎么选,她都会明白。
可是,她却不能做到跟从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他了。因为他的心里就不是她在占满,他还有自己追逐的,甚至他已经做好了抉择。
念罢,喻姝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挣扎,仍由他搂在怀里。她出声问:“卢将军救回来了吗?”
救回来了。
他张了张口,这句话却哽在喉咙。他已经准备好听她的哭,受她的埋怨,他甚至还能庆幸地想,无妨、别怕,反正她都已经嫁给他了,她不会走的。
可是没有。
在魏召南抱着她,等待发落之际,她却什么也没做。
她再次仰起脸问,“殿下可不要说没救回来,费了这么大的劲还不救回来,妾身也要难过的。卢将军乃是为了大周征战,英勇无畏,妾都明白。”
他听她的话,一愣:“你......”
喻姝知晓他心中早已做了取舍,她也并非刁蛮、无理取闹之辈,自是做不到质问他为何抛下她。与其闹得两厢尴尬,惹他恼怒,倒不如她识趣些,还能博他欣赏。
“所幸妾还活着,不是吗?”
她从他怀中出来,看着他,甚至牵动嘴角笑了笑:“妾不会怪殿下的。真的。”
魏召南已然心痛到无话可说。
她越乖,越柔,把自己放得越低,他的心也就越痛。他几乎痛苦不堪地搂着她,一手抬起她的下颌,深深吻了上去。
喻姝眼角的泪痕早已干了,如今她也不动,只是无意识由着他亲近,与他唇舌相依。这一回他格外轻柔,轻柔的好像没有欲,只是想以这种方式跟她说话,想拥她,想贴近她。
她缓缓闭上了眼眸,十指紧紧攥着他肩上的衣衫。
她总要靠着他再走一段路,不是么?
喻姝不知道曾经多少回这样想,还是相敬如宾吧。
相敬如宾就很好,她已经动过一回情了。倘若要三番两次被他放弃选择,到头来难受的还是她自己啊。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把她的命握在自己手上?
毕竟她的命不是他救回来的,也不是弘泰救回来的,而是她自己救的。
室内单烛暗淡,似要扯出人的私欲。
一吻毕后,魏召南轻轻将她拉出怀里,盯着她的脸。她的眸光在平静无奇,唇瓣却是嫣红的,他的指腹从上摸过,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真的没有半分怨他么?
魏召南直直盯着她的脸,非要看出个结果。
他又想,像他夫人这等心胸宽广之人,如此爱他,连那群美人都能容下,或许真的不怨他。
他仍记得她说过的话,一直在心头记挂着,如今却怕她的话化尘远去。
终于,他放心不下,还是拉着她的手,盯着她低低问道:“夫人还记不记得说过的,若我从王庭归来,我们回汴京,好好过日子?”
第40章 坦白
那夜魏召南要入王庭谈和, 做吉鲁的客上宾。喻姝怕那是一场鸿门宴,心头担忧又茫然,便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时候, 喻姝真真切切地想, 倘若他们能平安回京, 除了解决喻潘的事,这一生她没别的企盼,只想留在汴京和他过日子。不管将来如何,她只求眼下。
可是她现在知晓, 将来若遇两难,他会选择放弃她...那么还能不能只把一辈子留在他身边?
喻姝很怕, 她会再一次被放弃。
她垂眸咬唇, 却没有正面回答他,
“是要回汴京的。回了汴京后, 殿下不若抬几个美人做妾, 日后也好繁衍子嗣?”
魏召南听这话却不是很欢喜,静静看她:“你想要我纳妾么?咱们要过日子, 女人多了, 免不了要吵着你。我本还想,回京以后就把王府的美人们全遣散,再人人各封五百两,足够她们立身安命。这样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