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杀了人……”
烟年粗暴地拍了把她的后背:“杀个人算什么,不过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儿,赶紧牵马逃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第59章
两人不敢再多耽搁, 草草掩埋了禁军,并询问吴婶,今日究竟发生了何事。
吴婶惊魂未定, 瘫坐柴堆,哆哆嗦嗦披紧毛毯, 老半天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昨日娘子提过, 要煮两条鱼作为庆贺,于是我今日便出了山,带着乌都古下河摸鱼。”
“可走到一半,忽地遇见了一队禁军,他们队里有个猎户, 正是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那……哎, 我也忘了他姓什么, 总之,那猎户指认了我,说一月前我与两位年轻小娘子共赴他们村子避祸, 虽然两位年轻小娘子伪装成了中年妇人,可他是山中的猎户, 眼睛极毒, 一眼就看出了你俩走路姿势不对劲。”
烟年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大爷的, 百密一疏。”
“那猎户人呢?”翠梨问道。
“与那队禁军在一处,”吴婶道:“他们原是想等到夜深人静时动手,说是要拿活口,可这两人却等不及, 偷偷押了我离开,说是什么要给主上报仇雪恨。”
烟年道:“我明白了。”
“事已至此, 多说无益,既已教人发觉,那拖延一分也是一分的风险,不如冒险北上,与指挥使的人汇合。”
翠梨吴婶点头。
趁着追兵未至,几人迅速整理物什,准备逃跑。
上马前,翠梨忽然对着那两名禁军的尸首发起愣来,被烟年狠狠敲了一记脑袋。
“哎哟!”翠梨哀鸣。
“发什么呆!你醒醒,咱们在逃命!”烟年骂道。
“烟姐,我在想,会不会叶叙川……他没死啊。”
“不可能,”烟年道:“我给他用了亲手调的鸩羽毒,辅以断肠草汁水,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把命给我留下。”
“可他若是死了,这些禁军为何还要拿你活口?难道不是该直接杀了你吗?”
“许是想留着我的命羞辱折磨。”烟年道:“别看这群丘八人模狗样,其实暗地里极为残忍,当年南北交战,人间化为炼狱时,我什么畜生没见过?削手脚,烹肉,在头盖骨上钻个眼儿捅进去发泄的……”
吴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所以当初我烧了燕燕的尸身,让她有尊严地走,不落入奸人手中。”烟年淡淡道:“我十岁时就知道了,大火比人心干净。”
*
三人星夜兼程,纵马北上。
烟年很清楚,生死一线之时,容不得半点犹豫,唯有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顾不得自己疾驰是否会留下痕迹,因为此刻躲藏已无意义,叶叙川的残部迟早要抓到她,她不愿躲在角落里慢慢等死,她要撕开一道裂口,踩着持网人的脸,用尽全力,冲出去。
风声呼啸掠过耳边,吹得耳朵近乎失去知觉,她系紧风帽,嗓音因疲惫而嘶哑。
几天几夜,唯一一个从她口中喊出的音节是:“驾。”
北国的秋萧索冷清,山形壮阔,她仿佛在一张无垠的画卷上奔跑,却无心看沿途风景,心里只剩一个念头:她现在就要回家去。
她的家在?水河边的一个小镇上,距离国境线不过几十里路程,只有过了雁门关,她才当真自由了。
*
这样不要命的赶路持续了数日,烟年一行人终于来到达了雁门关下。
此处关隘坐落于崇山峻岭之间,地势险要,扼着北方到中州的咽喉,山岭间盘踞无数烽火台,遍地是巡逻的兵士,而关外,南院王军亦陈兵于此,只待防守薄弱之时,一举击破。
守卫这般严格,倒是出乎烟年意料。
原以为叶叙川身死,国朝总要偃旗息鼓,重新整顿一二,可没想到那么快便调整了来。
烟年暗自咬牙。
北周这群将领真他妈的废物,自己费尽千辛万苦干掉了敌营总帅,像耗子一样被撵得满山跑,对方还跟梦游似的,连个破雁门关都拿不下,害得她还要自己找路子出关。
不过,许是她们跑得足够快,追兵并未跟上。
古道茶肆里还贴着烟年的通缉令,没隔几天,通缉令旁又加了一张新的,上面竟绘着烟年易容后的模样。
这是一种挑衅。
逼得烟年骂骂咧咧改了妆面,大骂叶叙川这群属下不务正业,树倒猢狲散听过么?他们就是那群猢狲。
然而,光靠骂街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很不幸地,三人的逃跑计划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
“小烟妹子,你说怎么办?”
这是吴婶最近问她最多的一个问题。
隔着一层伪装,烟年的脸依旧臭得能熏死十里外的小孩。
怎么办?她要是知道的话,老早拍拍屁股跑了好么。
指挥使给她做过逃跑方案不假,可他没料到局势瞬息万变,没了叶叙川,国朝军队好像只是短暂地乱了阵脚,随即迅速恢复如常。
分外离谱。
若是乌都古在,那还好说,直接让乌都古在前探路,说不定能趁夜色找到长城缺口,可坏就坏在乌都古被禁军抓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成了一锅鸟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