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道:“我对我的故乡发誓,若我杜烟年再离开叶叙川,就叫我……”
“说吧。”叶叙川嘴角噙着恶意的笑容:“说你若是离开我,便让你的家乡寸寸焦土,永无宁日,日日生活在战争阴霾之下,不得解脱。”
烟年如坠冰窟。
叫她起什么誓都好,唯独这个,她怎样都说不出口。
“时雍……”她忽然起身,膝行两步抱住了他,用尽全力地抱着,仰首亲吻他昳丽的唇,辗转碾动,口中喃喃道:“我已是你的人了,你让我活下去,求求你了,好不好?”
“我会很乖顺。”她迷迷糊糊地去解衣衫,触碰他脆弱的地方:“求求你……”
叶叙川呼吸微微粗重。
“如此委屈求全,是还记挂着我手里那几个细作罢,”深知她并非真心臣服,他强压生理反应,拍了拍烟年的脸蛋,饮下一口汤药,附身捉住她下巴,将药汁渡入她口中。
唇齿间药香弥漫,她咳嗽起来,咳得满面通红。
叶叙川拂开她双手道:“既然饮了药汁,那就给我好好地活着,只要你能捱过这一劫,我就带你回汴京。“
*
烟年比较惜命,是个求生欲极强的人。
托了这份良好品质的福,她才能从战场中生还,在汴京干了十年细作,还没有被皇城司弄死。
这次也是一样。
虽然直面了叶叙川雷霆骤雨般的恨意,并因此病到奄奄一息,烟年仍未放弃逃跑的信念。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像她这样的人,能扛下细作生涯的精神高压,坚韧二字是刻在骨子里的,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击垮她。
经过了短暂的惊吓后,烟年迅速地接受了现实:叶叙川还活着,北周于雁门关大败,自己被当作叛徒,身陷囹圄。
以上每一件事都那么骇人听闻,而恐怖的是,几件事竟然同时发生了。
所以,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千年难遇的死局。
果真杀人放火损阴德……
退烧之后,烟年生无可恋地躺在铁床上发呆。
主要是思考人生,想她究竟是何处做得不对,怎么就让叶叙川从鸩羽毒下生还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
牢中不辨日夜,只有更漏的滴答声。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刚成为细作的时候,有一项训练就是关在黑暗的屋中,有食水,有床睡,甚至可以洗澡,但不能与人交谈。
时隔多年,这项训练终于派上了用场。
叶叙川在她病后,多少注意了些分寸,不至于把她弄坏,可身体上的伤痛消减,心理上的重压却更令人崩溃,幸好她是个意志力顽强之人,居然当真熬过了这噩梦般的一段时日。
她拥被发呆,忽见眼前掠过光彩,刺得她双目流出清泪。
男人淡淡对她道:“除下衣衫,躺好。”
*
烟年无声承受。
她的双眼迷蒙如汴京三月微雨,眼尾是红的,双颊也是红的,呼吸急促,夹带浅浅的啜泣,像是被吓破了胆的兔子。
每当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叶叙川周身血热,放浪形骸,他凑在她耳边说肮脏至极的荤话,都是他在军中旁听而来的,粗俗污耳,可他就是想把她染脏,让她沉溺于这可怕的感受中,无法自拔。
他终于学会在情迷意乱时闭上眼,死死地抱着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就这样死在她身上也很好,如此,她这辈子都莫要妄想逃开他。
烟年在哭,无声地落泪,身体细微地发颤。
“哭什么,”叶叙川皱眉:“往后这样的日子还有许多,你要学着习惯。”
烟年想起她的夜鸮,轻声问道:“乌都古呢?”
“还有心思关切一只扁毛畜生?”叶叙川漫不经心道:“死了,拿去炖汤了。”
烟年早已料到乌都古遭了毒手,默了一默,神色黯然。
“翠梨和吴婶……”
“你不必知道。”
叶叙川缠弄她长发,淡淡道:“今后你只需牵挂我一人即可。”
第65章
烟年死死咬着唇, 只觉他的手如同吐信毒蛇于自己发端游走,让她浑身颤栗,恐惧至极。
叶叙川冷眼看着她, 讥嘲地问道:“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活着。”
烟年哑声道:“意外,但想必是大人吉人天相, 有诸天神佛佑护。”
叶叙川短促地轻笑一声:“一叶障目。”
烟年不解其意。
“你终究猜错了一切, ”叶叙川道:“你杀我,是因为听信了传言,以为是我暗中下令杀使节,挑起战争,对么。”
“是。”
“就因杀使节的刺客是叶氏家臣, 你便默认只有我能驱使得动他吗?”
烟年沉默一瞬:“我在你案头看到了他的绝笔信, 信上写了, 幸不辱命。”
“对,确有那封信存在,但你可曾看见, 信封上写的究竟是谁的名字?”
名……字?
她不记得信封的模样……
见烟年面露迷茫之色,叶叙川胸口又一阵闷痛, 余毒埋藏在他身体里伺机而动, 就像这个女人一样,时不时地刺痛他的心肺。
果然, 她未曾打开过心防,也未曾给过他半点信任,一份连封面都没有的书信,就能成为她判他死罪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