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守猛地瞠目,简直不可置信,高声叫道:“八百八十七斤?”
“可当真?”白县令激动得手脚发颤,怎么可能?这都涨了多少倍了?
就是在丰年,一亩肥田,最多也不过产粮三百五六十斤,这还是极为罕见的。
一般的田地,亩产不过三百斤,若是哪年老天不赏脸,那就只有一两百斤了。
郑远钧倒是不意外这个结果。
在现代,一亩田随便就要产粮一千多斤,她照着最先进的技术,也摸索了两年了,这是第三年,产个八百多斤不奇怪。
崔先生昨天回房休息了一会,下午又转回田里,看了庄民们称重,激动得一晚没睡。
老张和老牛精神亢奋,说了一晚的话,这会儿还在房里补觉。
看着郑远钧只知道在旁边笑,崔先生有些无奈。
这二公子就是个傻的,也不知道抓住机会。
这时就应该赶紧请太守和县令全程观看收稻过程,并当面称重,统计粮食产量,把这天大的功劳捶实。
崔先生拱手道:“为防有误,请太守和县令随意抽取几亩地,使庄民割下稻子后称重。”
吴太守和白县令还在震惊之中,只连连点头:“好,好……”
第十三章
栓子一家都在田里忙活。
栓子他爹和他娘在田里割稻子,栓子就和他哥把稻子拖上来,在富桶上使劲地摔打。
打两下就要把稻子翻个面,不能总是打一个地方,把稻子每一处都要打到,稻谷才能全部脱下来。
这样每一把稻子摔打五六次,稻谷基本上就全部从稻穗上脱落下来,掉入富桶内。
富桶是信州的方言,也有说是副桶的,是用木和木板做成的一个桶状的农具,庄民们用它来打稻子,是最原始的脱粒工具了。
其实在石头上、墙上,都可以摔打稻子,而在富桶上摔打的好处就是,摔打后掉落的稻子直接装入了桶内,省了一道捡稻子的人工。
在郑远钧看来,这富桶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罢了。
给稻子脱粒是个辛苦的体力活,栓子他嫂子昨天干了一整天活,今天早晨起来手都差点抬不起来了,这时就摔一会儿稻子,又停下来去割一会儿稻子。
栓子他哥的两个儿子也在田里。
大的那个已经七岁多了,这会儿正在稻子上使劲地踩,又拿木棒子捶。
小的那个六岁,提着一个竹篮子,把落在地上的稻谷一粒粒地捡起来,放入篮子内。
栓子爹直起身子,扶着腰,一边看着自家的田地,一边拿围在脖子上的布巾擦了擦汗。
他们家昨天收割了两亩地,那一亩产粮八百八十七斤的,就是他家的。
八百八十七斤啊!想到这个数字,栓子爹心头火热。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爹是庄子里最会侍弄庄稼的好手。
有一年,风调雨顺,他家有一亩田地产了三百九十五斤粮食,轰动了整个庄子,庄民们纷纷找他爹讨教。
那一年,是他饿肚子的时间最少的一年,他娘常年愁苦的脸上,也偶尔现出了笑容。
他一直觉得,那一年,会是他这一辈子中最轻松的日子,不用时刻担忧,明天去哪儿找粮食来填饱肚子。
哪里想得到,他家会有粮食多得吃不完的一天!
他爹年纪大了,没让他到田里来,昨天把稻子抬回家,他爹摸着稻子,老泪纵横,只不停地喃喃着:“好啊,好啊,你们都赶上了好日子……”
他想着:今年多的粮食,是卖掉,还是存起来呢?
栓子要娶媳妇了,把粮食卖了,银钱上就充裕一点。
可是家里不存点粮食,心里慌啊。恐怕明年天公不作美呢?实在是饿肚子饿怕了。
不过,只要不是大灾,颗粒无收,以二公子的本事,就是减产一半,家里的粮食也够吃了。
这些年,信州还从来没有过颗粒无收的大灾。
就是到时候粮食不够吃,庄子里家家都有多的粮食,借粮也不是难事,熬过一年,不,现在稻子种两季,熬过半年就好了。
这还是往坏里打算,而根据他爹看天象的结论,明年是个妥妥的丰年。
他爹可是种田的老手,看天气最准了。
所以,粮食到底是卖还是不卖呢?
哎呀,怎么左右为难呢?
章庄头从田地那头跑过来,看见栓子爹站在田里,一手扶着腰,皱着眉头,偏偏嘴角又是咧着的,不觉一愣:“这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啊?”
不管想哭还是想笑,先去见太守要紧。
章庄头朝着田里喊:“栓子爹,快过来,太守要见你。”
栓子爹唬了一跳,忙忙地跑到章庄头身边,忐忑着问:“太守见我干嘛?”
章庄头安慰他:“别急,好事,你昨天收的一亩稻子,不是称重了吗?太守问问你。”
-
栓子爹赶到吴太守跟前,看见二公子也在,心下更是一松。
二公子的爹是大都督,不比太守官小,他天天见二公子,见太守也不怕!
吴太守神色和蔼,问他:“昨天你收了一亩地,称重了?”
“称重了。”
“多少?”
“八百八十七斤。”
“真是八百八十七斤?”白县令脚有点软,站不住了,郑远钧扶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