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俯身靠在城墙上,向下大声喊道:“你说什么?”
众人都趴在城墙边上,齐齐注目着那军士。
天色已黑,城墙上点起了火把,在那军士的身上映出斑驳的影子,众人听到他又说了一遍,声音中满是兴奋:“老太爷,二公子带着天兵来帮世子打仗,把北凉兵都赶跑了!”
城墙上哗然。
“二公子来了,带着天兵来了!”
“难怪,刚刚那雷就是天兵炸出来的。”
“二公子是神仙,恐怕世子打不过北凉军,就把天兵借来了。”
老太爷一掌拍在城墙上,哈哈大笑:“好!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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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府冷碧院,卧室内,王夫人梳妆整齐,对镜而坐。
她面容沉静,目光幽幽,落到桌面放着的一把匕首上。
那是用郑远钧的秘法锻造而成的,削铁如泥,郑大都督送给她防身。
镜子里出现了贾嬷嬷的身影,匆匆进门来。
王夫人没有回头,拿起了匕首,淡淡问道:“北凉兵来了?”
“没有,北凉兵跑了,被二公子打跑了。”各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使得贾嬷嬷的声音有一点奇异的颤抖,“二公子借来了天兵,把北凉兵打跑了。”
“天兵?”王夫人猛地回头,盯着贾嬷嬷,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满是诧异。
“是啊,天兵。”贾嬷嬷点着头,脸上露出敬畏,“夫人听到刚刚的雷声了吧?那就是天兵使的神通。”
王夫人愣了愣,半个多时辰前外面的响动她听见了,可是她当时完全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贾嬷嬷无限感慨:“原来二公子当真是神仙啊!”
虽然人人都说二公子是神仙,可她一直没当真过,在她的眼里,二公子和鲁姨娘一样,都是需要防备的人,她一直担心这两人抢走夫人和世子的东西。
她万万没有想到,二公子竟然真的是神仙,还在危难之时从天而降,带着天兵打跑了北凉兵。
想起从前对二公子的种种防备,贾嬷嬷只觉得羞愧。
神仙要什么没有,哪看得上他们凡间的东西?亏她还防贼一样地防着二公子。
王夫人没管这神仙的言论,她只要确认一件事:“北凉兵当真被打跑了?”
“真的真的!”贾嬷嬷大力点着头,“我进院子时碰见段总管,他说朱长史通知了他,让他准备接回府中转移出去的人。”
王夫人嚯地站起。
贾嬷嬷瞪眼望着王夫人。
这样不顾仪态的王夫人,还是在二十年前,得到世子被掳走的消息时她曾见过。
在贾嬷嬷的瞠目中,王夫人优雅地抚了抚鬓角:“走,我们去接少奶奶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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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晚上十点多钟,数百支火把的照射下,黑夜被驱散,周遭的景物清晰可见。
一支三千多人的队伍在往前急步行走,他们身配刀枪,有些骑马,有些驾车,大多数步行,行动之间,干脆利落,井然有序。
郑远钧和崔先生几人驻马停在路边,五个原先的青州兵在道路上仔细观察,又拨开草丛寻找,最后对他们道:“有大队人马经过,往前面去了。”
“那我们就没走错,北凉的大部队是走的这条路。”老张道。
“龟儿子的,跑得太快了,人影子都看不到了。”老牛骂了一句,又忍不住感叹,“和北凉打了那么多场,数这次最顺畅,我们的火药罐子才只扔了两百个呢,他们就全被吓跑了。”
据他估计,那两百个火药罐子,应该炸死炸伤了数千人,还有北凉兵士和战马受惊之下碰撞踩踏,也应该死伤不少人,这样一算起来,北凉至少损失了一万多人。
火药的威力,恐怖如此,难怪二公子要严格控制火药的使用,要是战场上都用起火药来,不会把人都打没了吧?
老牛想象着那严重的后果,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过脸上却没露出来,还在嘴上又奚落了北凉兵一句:“这就被吓跑了,胆子也太小了。”
几个青州兵听着这话,不由得侧目。
这是胆子小的问题吗?
这真怪不得北凉兵胆子小,是那火药太可怕了。
他们早先就听说过火药,但没有见识过,今天第一次见,纵是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而且这火药也不是对着他们来的,他们只是旁观,当时也是心惊肉跳,愣神了好一会儿。
更不要说北凉毫无防范,陡然遭到火药的攻击了,不被吓着才怪。
“我们现在怎么办?”郑远钧问崔先生。
“先歇息两个时辰再赶路。”崔先生望了望北凉兵逃走的方向,回道。
士兵从十七日下午开始往信州急赶,到今天赶到信州,接着又追击北凉军直到现在,两天多的时间里一直紧绷着,没有好好地休息,再这样下去就撑不住了。
“好。”郑远钧答应。
军队停下,就地扎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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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巳时,上午十点多钟,北凉王率军在封州疾驰。
北凉王策马急行,一边转头四顾,心中悲凉。
就在前两天他从这里经过,前去信州,那时是何等的踌躇满志,今天又从这里经过,却是仓惶逃回老家,又是何等的狼狈不堪,一来一去,心情截然不同,越发显出此时的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