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的正中间拉着十来辆马车, 据他女儿说,里面放着的都是一些杂物,行军路上要用到的。
郑大都督望着他们的背影,眸中闪烁不定。
这是一支被北凉称作“天兵”的军队,三千余人,打败了二十万骑兵,追着他们从信州到封州,又到嘉州,北凉兵一路逃窜,根本不敢应战。
据北凉俘虏说,天兵降下天雷,炸开时震耳欲聋,可使山崩地裂,伴随闪电烟雾,每一道天雷可致上百人丧命。
郑大都督是不信什么“天雷”的,他知道,这天雷应该就是他大儿子说过的,女儿偷偷藏起来的秘密武器了,就藏在那些所谓的杂物里,女儿到哪里去都要带着。
这不是凡间该出现的东西,他前面和大儿子已经说好了,就让女儿把这东西好好藏着,最好是不要拿出来,免得遭人惦记。
人心难测,贪欲永无止境,这上天的法宝足可让人铤而走险,虽然他和大儿子一定会全力护着女儿,可也怕有一个万一,让女儿遇到危险。
本以为天下将定,女儿的法宝永远没有拿出来的机会了,不想交王如此混账,竟放了北凉军入关,迫使女儿不得已之下,把法宝现在了人前。
既然这样,他就要多想些法子护住女儿的周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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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远钧不知道在她走后,她老爹还考虑了这么多,她正在不紧不慢地往信州赶去。
其实她追着北凉兵已经到了嘉州地带,于凤县就在嘉州,是她先前的目的地,可是她现在下了决心,在天下平定之前不离开信州了,所以虽然接近了于凤县,她还是掉头往信州去了。
这一路上不需要像先前那样着急,北凉军被她老爹赶着往青州去了,而在交州和京州,交王的部队节节败退,绝对没有余力侵入信州,郑远钧左想右想,想不出还会有哪儿的军队打到信州来。
她想守在信州,不过是被前面两次吓怕了,求个安心而已。
于是郑远钧没有像前两天一样急行军,而是按照正常的行军速度,该走的时候走,该停下休息就停下,这样走了三天,四月二十三日巳时,上午九点多钟,郑远钧带着军队进入了信州府城。
崔先生和老牛带着军队去驻扎,郑远钧和两个亲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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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驾着马车来到府门口,守门的老兵迎上来。
“二公子,你回来了?”老卢和老纪在前面开路,让马车驶进府内,一边和郑远钧打着招呼。
“怎么回事?你俩遇到什么事了?”郑远钧瞅着两人的面色。
她虽然不擅武,和这两人没有很多共同语言,不如三弟和他们亲热,可也是这两人看着长大的,自有一份情谊,而且托了她神仙的名头,这两人一向对她带着点敬意,看着她从来都是笑脸相迎。
然而今天却极不寻常,两人脸上没有一丝笑意,隐隐带着愁苦。
这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两人从战场上受伤下来,到府里又工作多年,把都督府当成了自己的家,对她老爹和她大哥忠心耿耿,对她和她三弟都十分亲厚,要是他们遇到了什么难事,她肯定是要帮一帮的。
“我俩没事。”两人回道,声音有些发闷。
郑远钧看着两人,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二公子,我们没事。”老卢努力想扯出一张笑脸,却终于失败了,最后重重地一抹脸,“二公子,你去看看世子吧。”
郑远钧心中猛然一惊:“我大哥怎么了?”
老卢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世子怎么了,只知道世子不好了。
王夫人治家极严,这样的消息是不会传出来的,他和老纪是因为和段总管多年的老交情,段总管没有防备他们,不经意之间漏了一点口风,于是猜到了实情。
从这两天段总管日益晦涩的面孔,以及府中进进出出的大夫摇头叹气的神色,他们察觉到情况越发不妙。
“二公子,你去看看世子吧。”老纪也说了一句,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
郑远钧左右看看两人,心里砰砰直跳。
“走!”郑远钧大喝了一声,曹刚扬鞭,马儿向前冲去,直入府内。
三人也不下车,赶着马儿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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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世子住在文从院,马车驶到院子门口,郑远钧跳下车就往院子里跑。
“大哥!”冲进门内,郑远钧大叫,眼睛往屋内一扫。
床边坐着一个人,手中拿着叠成块的巾帕,正往床上躺着的一个人的额头上贴去,旁边还站了两个人,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拿着一个空碗。
四个人听见声音,都朝郑远钧看过来。
郑远钧定了定神,这才看清楚了,坐着的是她嫡母,躺着的是她大哥,站着的两个是贾嬷嬷和含烟。
郑远钧几步上前,先叫了一声“母亲”,也不等王夫人答应,俯身低头去看她大哥。
郑世子脸色极为憔悴,额头上放了一块巾帕,嘴唇有点干枯,眼睛睁着,却显得很是吃力,脸上微微含笑,对着妹妹道:“回来了?你先去收拾一下,等会过来,我有话和你说。”